周日，东升超市还没开业，门口就已经有人排起了队。
最前头的老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棉布衬衫，拎着一个编织袋，坐在小马扎上打着瞌睡。
身边是她邻居刘婶和三姑，三人围着一个保温杯，嘀嘀咕咕地讲着哪家的媳妇又怀了，哪个小孩不听话被打。
“小王啊，今儿还送鸡蛋吧？”刘婶笑着问超市门口的工作人员。
“送！我们林老板说了，坚持送三十天。”
穿着橘马甲的小王笑得爽朗，“一人一袋，不抢。您们早点排，咱今儿新到的鸡蛋是正宗土鸡下的，好着呢。”
“啧啧，林老板真是个好人啊。要搁别的超市，开门那天送点礼就完了。”三姑感慨。
“他这边还退货方便。我前几天买了袋糯米，回去发现发霉了，本来想着认倒霉，结果人家当场退了十倍的钱，还给我送了桶花生油！”王奶奶拍拍腿，眼睛都亮了。
这时，排在队尾的几个年轻人也插话：“昨天我和同事凑单买了五箱卫生纸，一看价比批发市场还低一块多，直接屯了半年量！”
“我老妈她们小区，十户人拼着买，一人分几斤米、几袋盐，买得多，价就低。”
“对，这老板是真会做生意，不光会算账，还讲感情。”
门一开，人群像潮水般涌进店里。
但整个现场却井然有序，鸡蛋区有保安维持秩序，特价区货架整整齐齐，导购员都笑着打招呼：“阿姨早，今天咱特价区的油盐酱醋在第三排。”
收银台也设置了“快速退换窗口”，玻璃柜上贴着醒目的红字：“未开封商品7日无理由退货，质量问题十倍赔偿。”
……
上午十点，顾客络绎不绝。
店员小曾看着满场热火朝天的景象，眼神都带着光：“林老板这生意，真是做出名声了。”
收银台后面的老胡也点头：“别看咱忙得脚不沾地，但心里舒坦。这才是正经事。”
就在这时，一辆深灰色的本田雅阁停在超市门口，车窗缓缓摇下，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从车里下来了。
他穿着米色休闲西装，袖口露出一截闪光的金表，皮鞋锃亮，面容俊朗，眼神却略带审视。
这是郑晓军。
没有人知道，他在云海市的“地下金融圈”早已名声在外。只是这次，他是以“普通顾客”的身份来“走一遭”。
“军哥，不好意思啊，这种地方我平常也不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个略显拘谨的青年，正是林胜元。
郑晓军摘下墨镜，眼睛扫视了一圈——店面干净，人多却不乱，货架标价清晰，各类商品分类明确。尤其是那几位身穿马甲的老年志愿者，正带着老顾客挑米，他眼角不自觉抽了下。
“就这地方，十天前才开张？”郑晓军语气微讽。
他是不相信一个外行老板，才用十天时间，就能把超市做得这么好。
林胜元忙点头：“是，开业当天就排了两条街。现在天天满场，有人专门市中心坐车来买菜。”
“超市拼的不是价格，是效率和服务。”郑晓军低声一句，“他做到了。”
他慢慢走向货架区，随手抽出一包卫生巾，又摸了摸挂钩上的一包儿童纸尿裤，目光平静：“这些是走量的东西。他敢压价，是有出货量撑着。”
“军哥，这不还是您教我的嘛。”林胜元陪笑，“您不是说过，底层生意最怕‘拖’和‘骗’，林向东这人，虽然不肯跟我们合作，但做事还真有点章法。”
这几天，林胜元和郑晓军待在一起。
林胜元给郑晓军当导游。
郑晓军很喜欢林胜元。
因为林胜元不仅聪明，灵活，而且心善。
因此，他在这几天的接触中，和林胜元讲了很多‘生意经’。
郑晓军没有说话。他随手抽了张商品小票看，眉头微动。
“这批米的进价我知道，这价格他没赚什么钱啊。”
郑晓军的朋友遍布各行各业。
对于市场的物价，他可比领导干部们清楚。
林胜元低声道：“也有人说，物流渠道被他控制了一部分，所以价格可以做的更低。”
郑晓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走向冷藏区。
这里人最多，一位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正领着老婆孩子拎两大袋肉和蔬菜，看见价签时还忍不住感慨：“这五花肉要是去农贸市场，得多五块，林老板这是真良心。”
郑晓军扫了一眼那人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沉默片刻，忽然问理货员：“你们店老板常在吗？”
理货员笑着答：“林老板每天来巡一圈，但不打扰我们干活。他有时还帮顾客抬米。”
“抬米？”郑晓军一挑眉，笑了。
理货员以为郑晓军不相信，便强调道：“真的，我们老板人很好的。”
在超市的普通员工眼里。
林向东是一个很好的老板，对所有人都好，对顾客也好。
……
半小时后，郑晓军推着一车生活用品，从自助收银通道离开超市。他站在出口处，点了一根烟，回头望了眼人声鼎沸的大厅。
“这地方啊……”他喃喃，“不简单。”
他看得出来，林向东不是靠什么“兄弟义气”或者“投机取巧”起家，而是靠一条扎根到底的商业逻辑：利他、稳定、规则、执行力。
郑晓军吐出一口烟：“能守住清白的人不多，能靠清白赢钱的人……更少。”
林胜元凑上来，低声道：“军哥，他那意思就是完全不接咱们的单了。我看他是真不想碰灰。”
“他不碰，不代表别人不碰。”郑晓军低声，“你让人继续盯着他。别动手，先看。”
“那咱不再约他见面？”
“见也白搭。他要的东西，我们暂时给不了。”郑晓军沉声道，“但我们可以让他自己来找我们。”
林胜元怔了怔：“您是说……”
“这世上没有绝对干净的水。等他摊子铺得更大了，再让他看清：想一个人守清白，是守不住的。”
说完，他拎起购物袋，走进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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