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靴底碾碎了一片明代的瓦当,碎屑在掌心硌出细密的痛感。他蹲在应天府城根下,看着洪武十五年的晨光漫过夯土城墙,把"奉天承运"的匾额染成鎏金。时空跃迁装置的余温还残留在后颈,像块烧红的烙铁——公元2077年的量子对撞实验出了差错,他这个历史系研究生竟成了首个活体时间移民。
"那汉子,看什么呢?"
腰间的铁尺抽在砖墙上发出脆响。青林抬头,看见皂隶歪戴的头巾下,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腕上的智能手环——那圈钛合金在粗布麻衣的人群里,亮得像块引火烧身的烙铁。
"官爷,俺...俺是外乡来的瓦匠。"他慌忙撸下袖口遮掩,余光瞥见街角布告栏前围满了人。黄纸黑字的《大明律》抄本下,几个兵卒正用铁钩拖拽着什么,血痕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蛇。
"又一个剥皮的?"有人踮脚张望。
"听说啊,户部的周侍郎,贪了河工银子。"
"剥皮楦草...啧啧,这是第几个了?"
青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在历史文献里见过"剥皮实草"的记载,却没料到会亲眼看见刑具——那尊挂在府衙前的人皮标本,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空洞的眼眶对着熙熙攘攘的街市。
铜漏里的齿轮
三个月后,青林成了工部营缮所的杂役。他用一小块从手环里拆解出的超导体,换了个能在官署打杂的差事。这枚来自未来的金属,在工匠眼里不过是块光泽奇异的铜料,却让他得以近距离观察这个帝国的血管脉络。
"青小子,把这筐铁钉送到北镇抚司去。"
管事的吆喝打断了他的思绪。青林扛起藤筐,穿过布满青苔的回廊。北镇抚司的牌子在阴雨天泛着冷光,门口的锦衣卫个个面无表情,腰间的绣春刀悬在腰间,刀鞘上的鲨鱼皮被雨水浸得发亮。
他在偏院等候时,听见正堂传来争执声。
"李百户,这账目分明有问题!"一个尖锐的嗓音刺破雨幕,"松江府上交的棉絮,斤两足了,可里面掺了多少芦花?"
"胡主事,"另一人语气阴沉,"棉絮过秤时你也在场,现在说这些,是想翻供?"
青林悄悄掀起竹帘一角。穿青色官袍的中年人正把一本账册拍在案上,册页间露出的收据上,朱砂印泥的颜色深得发黑。而对面的锦衣卫百户,指节正叩着桌面,节奏缓慢,像在倒计时。
突然,百户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铜盒,打开后里面是枚印章。"胡主事,你看这是什么?"
青林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枚象牙印章上刻着的,竟是户部尚书的私印——但他上周在档案房见过尚书的真迹,这枚的字体结构里,有个只有现代扫描仪才能识别的微小偏差。
"这...这是伪造的!"胡主事脸色煞白。
"伪造?"百户把印章往账册上一盖,鲜红的印记压住了墨迹,"可松江知府的供词里,说这印是你交给他的。"
雨声里,青林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铜漏的滴答声。他忽然明白,朱元璋的反腐从来不是简单的严刑峻法。就像他手环里的精密齿轮,每个部件都在咬合处藏着机关——伪造的印章、被篡改的账册、恰到好处的供词,织成一张让贪官无处可逃的网。
雨夜的算盘
入秋后的第一场暴雨,冲垮了应天城西的堤坝。青林跟着营缮所的工匠们前去抢修,却在泥泞里挖出了更惊人的东西——十几具被麻袋包裹的尸体,手指上还戴着嵌玉的戒指。
"是去年修堤坝的工头。"一个老工匠啐了口泥水,"当时说他们卷款跑了,原来是..."
话音未落,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锦衣卫策马而来,为首的正是那天在北镇抚司见过的李百户。他翻身下马,靴子踩在泥水里,却丝毫没弄脏裤脚。
"所有人,原地待命。"李百户的声音比雨水还冷,"谁也不许把这里的事说出去。"
青林缩在人群里,看着锦衣卫们有条不紊地处理现场。他们用石灰覆盖血迹,用铁锨铲平土坑,动作熟练得像在演练过无数次。当最后一具尸体被抬上马车时,他注意到尸体手腕上的勒痕——不是绳索的纹路,而是细铁丝留下的螺旋状印记。
"青小子,发什么愣?"旁边的老王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干活?"
当晚,青林揣着个油纸包溜出营房。他在城西破庙里找到个瘸腿乞丐,把包里的半只烧鸡递过去。这乞丐原是吏部的小吏,因弹劾上司被打断腿,如今成了青林收集消息的眼线。
"周大哥,今天堤坝的事..."
乞丐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那些工头,是发现了猫腻。今年的河工银子,被层层克扣,连石料都用的是劣等货。他们想去告御状,结果..."
他抹了把嘴,压低声音:"听说啊,这事牵扯到了韩国公。"
青林心头一震。韩国公李善长,可是开国元勋,朱元璋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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