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顾瑾醒来时,窗外天色已泛着鱼肚白。连日来的思虑与谋划让她眉宇间残留着一丝倦意,但那双眸子睁开时,却依旧清澈锐利。她心念电转,影九那边对成国公府的深入探查非一日之功,眼下,需先将崔雁这颗棋子彻底激活,纳入掌控。
“秋葵,”她起身,由着秋葵伺候梳洗,声音平静无波,“父亲今日可上朝了?”
秋葵利落地为她绾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回道:“小姐,老爷今日恰逢休沐,应在书房。”
顾瑾点了点头,对镜整理了一下衣襟,镜中人眼神沉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一会儿随我去拜见父亲。”
栖梧苑至沈忠书房的路,顾瑾已走得熟悉。通报后,她独自迈入那间充斥着墨香与权力气息的书房。沈忠正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手持一卷书,见她进来,抬起眼,目光带着惯常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清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他放下书卷,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顾瑾敛衽行礼,姿态恭谨,声音柔和却清晰地开口道:“父亲近日忙于公务,女儿本不该前来叨扰。只是……”她微微停顿,抬眼观察着沈忠的反应,见他只是听着,便继续道:“昨日女儿去探望五妹妹,见她精神似比前些日子清明些,能认出人了,只是身子仍十分虚弱,气息奄奄。她……口中一直喃喃喊着‘姨娘’,想来是禁足这些时日,心中十分思念大姨娘。”
沈忠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敲了敲,并未立刻接话。沈初宜之前的“疯癫”和胡言乱语,以及崔雁那日的控诉,终究在他心里留下了疙瘩。
顾瑾将他这细微的犹豫和敲击桌面的动作看在眼里,心知他仍有顾虑。她不动声色,语气愈发恳切,带着一种为家族考量的懂事:“父亲,五妹妹终究是我们沈府的千金,她的康健与体面,也关乎我们沈府的颜面。女儿想着,若能让他们母女见上一面,全了这份骨肉亲情,或许五妹妹心结得解,于病情康复大有裨益。” 她观察着沈忠的神色,见他眉宇稍动,知道这话起了作用,便趁热打铁,抛出了最关键的理由:
“再者,若是让外人知晓,我们沈府对一位……神智曾有些不清的庶女,非但不弃,反而悉心照料,甚至促成她们母女团聚以慰藉病情,最终令其康复。这般慈父心肠,传扬出去,必是一段佳话,于父亲您的官声、于我们沈府的门风,都是极有益处的。” 她刻意强调了“神智不清”和“庶女”,将沈初宜的威胁性降到最低,同时将焦点引向沈忠最在意的家族声誉。
果然,沈忠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名声,永远是他最看重的。
顾瑾见状,立刻又补上一句,彻底打消他最后的疑虑:“况且,大姨娘被禁足这些时日,想必早已深刻反省,知晓了轻重。那些不合时宜的言语,她是断然不敢再提的。” 她语气笃定,仿佛已与崔雁达成了某种默契。
沈忠沉吟片刻,终于缓缓颔首,脸上露出一丝算是宽和的神情:“嗯……你说得也有理。初宜那孩子……终究是沈家的血脉。既如此,便依你所言,解除崔氏的禁足,允她照料初宜吧。只是,”他语气转沉,带着警告,“你要告诫她,安分守己,莫要再生事端。”
“女儿明白,多谢父亲。”顾瑾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恭敬地行礼告退。
走出书房,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那丝寒意。利用亲情与名声作为筹码,她成功地撬动了沈忠,但这每一步,都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这沈府人情的凉薄。
回到栖梧苑,顾瑾并未放松,她问秋葵:“近日,汀兰水榭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王芸熙倒台,沈婉仪却安静得反常,这绝非她的性格。
秋葵回道:“小姐,说来也怪,自夫人被禁足后,大小姐那边竟是半点动作也无,甚至连采访一次都未曾有过,安静得……让人有些不安。”她语气中带着疑惑。
顾瑾眸光微凝。沈婉仪绝非坐以待毙之人,这般沉寂,要么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要么……是另有倚仗,或是受到了某种约束。无论是哪一种,都需加倍警惕。
连日来的殚精竭虑,让顾瑾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疲惫。她揉了揉额角,对秋葵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自穿越而来,她一直被困于沈府这方寸之地,周旋于阴谋算计之中,还未曾好好看过这京城的模样。
主仆二人出了沈府,漫步在熙攘的街道上。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车马的粼粼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顾瑾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食物香气、尘土味和隐约的花香,这种喧闹而真实的市井氛围,让她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放松了些许。
然而,这份放松并未持续太久。走过一个相对热闹的街口,顾瑾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几道不善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锁定在自己身上。她心头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不动声色地拉着秋葵,脚步一转,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行人稀少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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