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大半天,日头已然偏西,将三人的影子在尘土飞扬的集市地面上拉得老长。手里提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包裹——有新买的厚实布料、给周振华添置的几件新衣、结实耐穿的千层底布鞋和雪白棉袜,还有高红梅精挑细选的针头线脑、周慧慧爱不释手的几样便宜又鲜亮的小首饰,以及一些零碎的日常家用。这些“战利品”沉甸甸的,不仅坠在手上,也代表着这一整天的丰硕收获。然而,体力也在这持续的兴奋和奔波中消耗殆尽,三人都感到饥肠辘辘,腿脚也有些发软,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周慧慧年轻,眼尖,指着集市边缘一处人声格外鼎沸、支着不少歪歪扭扭却颇具规模的红色、蓝色防水布大棚子的地方,声音带着雀跃和期待说道:“振华叔,红梅婶子,你们看那边!咱们去那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我同学都说,那边的大排档可有名了,味道特别正宗,价格也实惠!有麻辣烫、羊肉汤、炒面,还有最出名的‘张老五’火锅!”
那是一片自发形成的、充满野性生命力的露天饮食区。尚未走近,一股混合着各种食物香气的、热腾腾的、略带油腻的烟火气便扑面而来。一个个用砖石和泥巴垒成的简易灶台火力全开,鼓风机嗡嗡作响,大铁锅里的热油滋滋啦啦,穿着油渍围裙的老板和伙计们吆喝声、锅铲与铁锅的碰撞声、食客们的谈笑喧哗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粗犷而生动的市井交响乐。那粗犷而真实的香味——爆炒的辛辣、炖煮的醇厚、油脂的焦香——如同无数只无形的小钩子,精准地勾动着每一个路过饥肠辘辘者的食欲,让人食指大动,口水不由自主地加速分泌。
他们略一打量,便选中了一家看起来客人最多、灶火最旺、锅气最是汹涌澎湃的摊子。摊子招牌简陋,就用红漆在一块木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张老五麻辣火锅”几个大字,但门口矮桌旁坐满了人,个个吃得额头冒汗,满面红光,这就是最好的广告。三人好不容易在棚子边缘找到一张空着的矮方桌坐下。桌子是厚重的实木,但经年累月被油污浸透,呈现出一种黑亮的光泽,摸上去有些粘手;凳子则是那种最常见的、毫无舒适度可言的长条木板凳,坐上去硬邦邦的。典型的“苍蝇馆子”配置,简陋,甚至有些邋遢,却散发着一种城市高档餐厅里绝难寻觅的、鲜活生猛的、接地气的勃勃生机。
“老板,来个火锅!要大份的,红汤,重麻重辣!” 高红梅显然是此中熟客,一坐下便熟门熟路地朝着正在灶台前挥汗如雨的老板喊道,在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她仿佛回到了主场,显得格外放松和自在,眉宇间都带着一股爽利劲儿。
“好嘞!三位贵客稍坐!红汤火锅一份,大锅,麻椒辣椒管够!” 老板娘是个身材粗壮、面色红润的中年妇女,嗓门洪亮得能压过周围的嘈杂,她一边利落地应答,一边手脚不停地将一大把干辣椒和花椒扔进旁边一个正在炒制的底料锅里,瞬间激起一股更加浓烈呛人的辛香。
不一会儿,一个厚重的、边缘带着些许锈迹的黑铁锅,就被一个年轻伙计用厚布垫着,端了上来,稳稳地架在桌子中间那个早已烧得火红的、用黄泥糊成的小炭炉上。炉子里,暗红色的炭块不时爆出一两点火星,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锅里,则是翻滚沸腾、红艳艳得令人心惊的汤底!那汤底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亮汪汪的红油,如同岩浆般不断咕嘟着密集的气泡。密密麻麻、几乎铺满了整个汤面的暗红色干辣椒和棕黑色的花椒,在滚油的冲击下沉沉浮浮,疯狂地释放出霸道而浓烈、极具侵略性的麻辣香气!这香气如同一股灼热的气浪,瞬间就将坐在桌旁的三个人彻底包裹、淹没,强势地钻进鼻腔,刺激着味蕾,甚至让眼睛都感到微微的灼热。这香气,虽然远远比不上周振华偶尔在家中用空间灵泉和特殊灵材精心调制的私房锅底那般层次丰富、回味悠长、蕴涵着滋养身心的灵韵,但它却有着一种独属于市井的、直截了当的、不加掩饰的、酣畅淋漓的豪气与痛快!这是一种最原始、最生猛、最能够激发食欲的味觉冲击,同样诱人无比,让人瞬间忘却疲惫,只想立刻投身于这场麻辣的狂欢。
配菜也陆续被端了上来,都是用粗糙的白瓷盘或大号海碗装着,分量实在,透着乡野的淳朴:切得薄厚均匀、肥瘦相间、微微卷曲的羊肉卷,色泽鲜红;颤巍巍、嫩滑如豆腐的鲜猪血旺,表面有着细密的气孔;处理得干干净净、片成大小适中的爽脆毛肚,带着天然的纹理;老板娘自家手工剁馅、摔打上劲做成的肉丸子,个头饱满;泡发得恰到好处、肉质厚实的黑木耳;水灵灵、脆生生的大白菜,叶子碧绿,帮子雪白;还有一掐就断、极其嫩生的绿豆芽;以及吸汤利器——蜂窝状的冻豆腐和一把韧性十足的红薯宽粉。林林总总,摆满了小半个桌子,色彩各异,等待着在红油锅中完成自己的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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