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一位技艺精湛的画师,用饱蘸墨色的笔触,悄然将天幕渲染成深邃的蓝黑色,几颗疏星怯生生地探出头来,窥视着下方依旧沸腾的人间。白日的集市并未因夜幕降临而沉寂,反而像是完成了形态的转换,开启了另一种更为斑斓、更具魅惑力的模式——夜市。各色灯泡、临时拉起的电灯,以及一些传统的红纸灯笼次第亮起,用或明亮或昏黄或暖红的光线,勾勒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轮廓。空气中,白天的尘土气息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小吃摊传来的、更为集中和诱人的香气,以及一种更偏向于休闲、娱乐与放松的热闹氛围。
许多白日里摆卖货物的空地,此刻被各种游戏摊位迅速占据。这些摊位设计简单,奖品却琳琅满目地悬挂着,吸引了大量刚刚吃完晚饭、出来消食闲逛的人们,尤其是那些精力无处发泄、寻求刺激与欢乐的年轻人。吆喝声、欢笑声、游戏中奖的铃铛声、以及偶尔的惋惜惊叹声,交织成夜市独有的交响曲。
“振华,快看那边!好热闹啊!” 高红梅的眼睛在夜市灯光的映照下,亮得像两颗黑宝石,她兴奋地指着不远处一个被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摊位。那是一个经典的“飞镖打起球”摊子,一块巨大的、蒙着深色厚布的木板上,密密麻麻、整齐地扎满了五颜六色的充气小气球,在明亮的白炽灯泡照射下,那些红、黄、蓝、绿的气球显得格外鲜艳夺目,像一片诱人的糖果。旁边还有一个“扔球砸木偶”的摊位,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小伙子正涨红了脸,奋力将沉重的沙包扔向堆叠成金字塔形的空心铝制易拉罐,每当有易拉罐被砸落,便引起一阵小小的欢呼,反之则是一片善意的哄笑和惋惜。
周慧慧年轻的心也被这热烈而有趣的气氛深深感染,她拉着高红梅的衣袖,跃跃欲试地说:“红梅婶子,看着真好玩!咱们也去试试手气吧?我看那飞镖好像不难!”
“走!玩玩去!咱也年轻一回!” 高红梅兴致勃勃,被周慧慧的情绪带动,仿佛也回到了少女时代,拉着周慧慧的手,两人便笑嘻嘻地挤进了飞镖摊位前的人群中。
那飞镖摊的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嘴角歪叼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卷,一双眼睛虽小,却滴溜溜地乱转,闪烁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和算计。他一眼瞥见挤过来的高红梅和周慧慧,见她们衣着干净体面,面容生疏,眼神里充满了新鲜和好奇,不像是在这种地方混迹的老油条,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仿佛看到了两只肥美的“小绵羊”。他赶紧掐灭烟头,脸上堆起十二分热情的笑容,声音洪亮地招呼道:“哎呦!两位漂亮姑娘,眼光真好!来玩玩飞镖吧?试试手气!便宜又好玩,五毛钱十个镖!看见这板子上的气球没?扎中八个,那边架子上任选一个中等奖品!要是能扎中十个,全中!瞧见没?那个最大的、抱着蜜罐的棕色毛绒熊,就归你们了!” 他手指着挂在摊位最高、最显眼位置的一个几乎有半人高、憨态可掬的毛绒熊玩偶,语气充满了极具煽动性的诱惑。
高红梅和周慧慧被他说得心头火热,尤其是看到那个毛茸茸的大熊,更是心动不已。两人相视一笑,爽快地付了钱,一人从老板手里接过了五支看起来颇为轻巧的飞镖。
“我先来打个样!” 高红梅信心满满,深吸一口气,站到那条用白粉笔画出的投掷线后,学着旁边人的样子,眯起一只眼睛,努力瞄准木板中央一个鲜红色的气球,然后手臂用力,将飞镖掷了出去。然而,那飞镖出手的感觉轻飘飘的,飞行轨迹也显得有些绵软无力,最终“夺”的一声,软绵绵地擦着红色气球的边缘飞过,深深地钉在了气球之间的空白木板上,连气球的边都没蹭到。
“哎呀!就差那么一点点!这飞镖怎么不听使唤!” 高红梅惋惜地跺了跺脚,脸上有些挂不住。
周慧慧也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更加认真地瞄准了一个蓝色的气球,手腕用劲投出。结果,飞镖更是偏得离谱,“嗖”地一下飞向了木板的上方角落,离目标气球差了十万八千里。
两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你来我往,剩下的飞镖也接连出手。只听“嗖嗖嗖”几声破空轻响,十个飞镖很快扔完,木板上除了又多钉上去的几支镖,那些彩色气球依旧完好无损,密密麻麻地扎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们。
那老板脸上堆着看似遗憾实则窃喜的笑容,嘴上像抹了蜜一样说着:“哎呀呀!可惜!真是太可惜了!两位姑娘一看就是手生,没掌握窍门!这飞镖啊,讲究个巧劲!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肯定就能找到感觉了!说不定下一个全中的就是你们!” 他极力怂恿着,希望能再做成一笔生意。
高红梅和周慧慧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服气,也觉得在周围隐隐投来的目光下脸上有点火辣辣的。高红梅拿起一支飞镖在手里仔细掂量,嘟囔道:“慧慧,你觉不觉得这飞镖特别轻?拿着一点分量都没有,看着挺容易,一扔出去就发飘,根本不好掌控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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