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肚子,疼得厉害,怕是早上灌了凉风。”柳聪弯着腰,“饿得也心慌。厚子,你看这样行不,你先拉着慢慢往前走,我赶紧跑回家,让你嫂子弄俩馒头垫垫,随后就赶上来,肯定撵上你。”
柳厚看着哥哥痛苦的样子,不疑有他,老实地点点头:“嗯,哥你快去快回,我慢慢走。”
柳聪如蒙大赦,把绳子往柳厚手里又塞了塞,转身就往回村的方向小跑起来,哪有一点肚子疼的样子。
柳厚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抹了把汗,重新俯身,拉起沉重的棺材,继续一步一步向南挪去。路越来越窄,越来越崎岖,渐渐进入山区。两旁是陡峭的山坡和乱石,风从山口吹过,发出呜呜的怪响,这就是当地人说的“黑风口”。这里据说古时候是战场,冤魂多,平日就少有人行,显得格外荒凉僻静。
柳厚对这里有些发憷,但想起父亲的遗嘱,还是埋头拉车。棺材的木轮(临时加的)压过碎石,颠簸得厉害。正午的日头晒得他头晕眼花,肩头的疼痛已经麻木。他只是机械地迈步,拉绳,心里默念着:“爹,儿子送您……儿子送您……”
突然,“嘣”的一声脆响!
肩头猛地一轻,柳厚猝不及防,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他慌忙回头,只见那根油浸的粗麻绳,竟然齐刷刷地从中间断开了!断口处正是拖拽时摩擦最厉害、挨着一块突出地面的大青石边缘的地方。那青石边缘不知是天然还是人为,锋利得像刀刃。棺材因为惯性往前冲了一小段,恰好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那块巨大的、光滑的青石板面上。
青石很大,像一面天然的 platform,孤零零地矗立在黑风口的路边,寸草不生,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周围是乱石和荒草,怎么看都不是个理想的葬地。
柳厚愣住了。绳子……真的断了。就在这块大青石旁。父亲说的“绳子在哪儿断,就埋在哪儿”,难道就是这里?这光秃秃的大石头,怎么挖坑?怎么下葬?
他心头茫然,又有一丝莫名的惶恐。但他还记得哥哥的话,绳子断了就停下。他看看四下无人,只有风声呜咽。哥哥还没回来。他想了想,决定先回家报信,让哥哥拿主意。
柳厚也顾不上疲惫和伤痛,撒开腿就往村里跑。他心急,跑得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冲进了自家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灵堂的白色挽联还在飘动。他直奔正屋,没见人,又转向东厢房哥哥的屋子。
刚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只见炕桌上杯盘狼藉,中间摆着一个油腻腻的陶盆,里面是啃了一半的酱肘子,骨头扔在桌上。柳聪正拿着一块肥厚的肘子肉往嘴里塞,嘴角油光锃亮。王氏也在旁边,手里拿着半张油饼,吃得正香。两人显然没料到柳厚会这个时候回来,一下子都僵住了。
柳厚看着眼前的情景,再看看自己一身尘土、血汗混合的狼狈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柳聪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把肉放下,脸上那点尴尬瞬间被不满取代,他皱起眉头,语气带着责怪:“厚子?你咋回来了?绳子断了?”
柳厚喘着气,点点头:“断……断了,在黑风口那块大青石旁边。”
“断了就停下呗!”柳聪提高声音,仿佛柳厚做了什么错事,“慌里慌张跑回来干啥?爹的遗嘱忘了?绳子断哪儿埋哪儿!”
柳厚被他吼得一愣,下意识地说:“我……我是回来告诉你,还有,那地方是块大青石,没法挖……”
“石头咋了?爹说埋哪儿就埋哪儿!”柳聪不耐烦地挥挥手,看到柳厚盯着炕桌上的肉,眼神一暗,随手从旁边篮子里抓起一个又冷又硬的剩馒头,扔给柳厚,“行了行了,赶紧的,你边走边吃,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我到要看看,是块什么样的石头。”
柳厚接过冰冷的馒头,默默攥在手里。王氏已经快手快脚地把肉和饼藏了起来。
兄弟俩再次出门,往黑风口赶去。一路上,柳聪走得飞快,嘴里还不住埋怨柳厚做事不稳重。柳厚跟在后头,默默啃着那个硬馒头,肩头的伤被汗水一浸,疼得他直吸冷气。
到了黑风口,日头已经偏西。那口薄皮棺材果然静静停在大青石上,断掉的麻绳还连在棺木上,拖在地上。柳聪围着大青石转了两圈,用手敲了敲,又用脚踢了踢,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失望。
“就这?”他啐了一口,“这破石头,滑不留手,连点土都没有,咋挖墓坑?爹是不是老糊涂了?这算什么风水宝地?” 他怀疑地看向柳厚,“绳子真是自己断的?你没碰它?”
柳厚老实摇头:“没碰,拉着拉着,蹭到石头边,就断了。”
柳聪盯着那锋利的青石边缘,又看看油浸的、断口整齐的麻绳,心里也犯嘀咕:难道真是天意?可这地方……他实在看不出任何好处。
“挖!”柳聪咬咬牙,“既然爹说了,那就挖!在这石头边上挖!” 他指使柳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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