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这样......”他掀开被子,挣扎着下床。腿脚虚浮无力,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走到那面铜镜前,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
忽然,他想起了昨晚。
老乞丐握着他手腕时,那股刺骨的寒意,还有那种诡异的吸力。手腕上,那圈青紫的痕迹还在,而且颜色似乎更深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脉往上爬。
“是他......”陈志远低声说,“一定是那个老乞丐......”
王氏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水。“远儿,你想到什么了?”
陈志远抓住母亲的手,语无伦次地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老乞丐冰冷的双手,古怪的笑容,手腕上的痕迹,还有那种被抽走什么东西的感觉。
王氏听着,脸色越来越白。“这......这真是撞邪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城外卖豆腐的王大娘说过,她娘家村里前些年也出过怪事,有个樵夫一夜白头,后来是去青云观求了道长,才治好的!”
青云观。扬州城外二十里,青云山上的道观。观主清风道长,据说是有真本事的得道高人。
陈志远眼中燃起一丝希望:“青云观......对,去青云观!”
但他随即又绝望了——从扬州城到青云观,徒步要走两个时辰。以他现在这副衰老的身体,能走得动吗?
仿佛看出了儿子的心思,王氏咬牙道:“娘陪你去!走不动,娘背也要背你去!”
“不行。”陈志远摇头,“娘,您身体也不好。我......我自己去。”
他挣扎着穿上外衣——那件青布长衫穿在如今这副身躯上,显得空荡而可笑。他又找了顶破旧的斗笠戴上,勉强遮住花白的头发和苍老的容颜。
“远儿,把这些钱带上。”王氏将一个小布包塞进他怀里,那是家里全部的积蓄——三百二十文铜钱,“路上雇辆车,别苦着自己。”
陈志远握着那包沉甸甸的铜钱,喉头发紧。他知道,这是母亲织了多少个日夜才攒下的。
“娘,等我回来。”他说。
推开院门时,围观的邻居们发出一阵低呼。斗笠遮住了陈志远的脸,但佝偻的身形、迟缓的步伐,依然暴露了他的异常。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目光中有同情,有恐惧,也有好奇。
陈志远低着头,一步步走出清水巷。每一步都那么艰难,膝盖酸痛,呼吸急促。他这才真切地体会到衰老的可怕——不是容貌的改变,而是身体机能的衰退。才走到巷口,他就已经气喘吁吁,不得不扶着墙壁休息。
“陈......陈公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同在崇文书院的同窗李文昌。他正要往书院去,看到陈志远这副模样,惊得瞪大了眼睛。
陈志远下意识地压低了斗笠:“李兄......”
“你这是......病了?”李文昌走近,想要看清斗笠下的脸。
陈志远侧身避开:“偶感风寒,没什么大碍。李兄快去书院吧,莫要迟了。”
李文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那......你多保重。”他快步离开,但走出几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困惑。
陈志远继续前行。从清水巷到扬州城南门,原本只需一刻钟的路程,他走了半个时辰。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息,关节发出“咯吱”的声响。路过东市时,一个跑闹的孩子撞在他身上,他竟站立不稳,踉跄着差点摔倒。
“老人家,小心些!”旁边卖炊饼的摊贩扶了他一把。
老人家。这个称呼像一把刀,刺进陈志远心里。
他终于走到了南城门。守门的士兵看了他一眼,没有盘问——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人,出城能有什么可疑的?
城外是另一番景象。深秋的田野一片枯黄,官道两旁的树木叶子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寒风卷起尘土,打在脸上生疼。
陈志远望着延伸到远方的官道,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二十里路,以他现在这身体,怕是要走到天黑。
就在这时,一辆牛车“吱呀吱呀”地从后面驶来。驾车的是一老农,车上堆着些柴禾。
“老人家,要去哪儿啊?”老农停下牛车,好心问道。
陈志远犹豫了一下:“去......青云观。”
“哟,那可挺远。上来吧,我捎你一段,到前面的岔路口。”老农拍了拍车板。
陈志远感激不尽,费力地爬上牛车。老农一挥鞭子,老牛慢吞吞地迈开步子。牛车颠簸,陈志远抓紧车板,看着两旁倒退的景色。
“老人家去青云观是祈福?”老农闲聊道。
“......嗯。”
“青云观的清风道长可是活神仙。”老农来了兴致,“前年我们村闹旱灾,庄稼都快干死了,是道长设坛祈雨,第二天就下了场透雨!还有啊,西村王家的媳妇中了邪,也是道长给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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