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函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文件时,已是深夜。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关闭书房的灯,在满室黑暗中静立了片刻,才轻轻带上门,朝卧室走去。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他推开卧室的门,里面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夜灯,光线温柔地笼着大床一侧微微隆起的身影。
舒晨侧躺着,呼吸均匀绵长,似乎已经睡熟了。
肖明函的脚步不自觉地放得更轻,几乎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
他驻足凝望,目光细细描摹着她掩在柔软发丝下的侧脸轮廓。即便在睡梦中,她的眉心似乎仍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化开的愁绪。这两天,她的情绪一直沉郁低落,他当然知道根源在哪里。
南郊赔偿款的事,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也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但他能够深切地体会到她的不安和愤怒。
他很想将她揽入怀中,安抚她,将一切纷繁复杂的因果、所有不得已的谋划算计和盘托出,告诉她“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这件事背后的牵扯实在太深太广,纠葛的时间太过久远,如同一团被恶意揉搓过的乱麻,他需要步步为营,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他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不愿让她卷入这些肮脏的争斗中,平添担忧与恐惧。
上一次,因为他的疏忽,因为肖明伊,他们失去了那个他们视若珍宝的孩子,让舒晨痛苦不已。这样的事情,他绝不允许再发生。
好在,快了。
他默默想着,所有的布局已近尾声,收网的时刻即将到来。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所有威胁清除,他会把所有的隐瞒、所有的苦衷,都清清楚楚地解释给她听。他会祈求她的原谅,用余生去弥补这段日子带给她的煎熬。
他这样期许着,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柔和的微笑。他俯下身,极其温柔地在她的耳畔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熟悉的淡香,这气息总能奇异地抚平他内心深处的躁动与疲惫。
最近他疲惫极了,却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将叔叔肖志远一家,连同那些依附着他们,跟他们沆瀣一气、不断蚕食集团根基的蠹虫彻底逐出肖氏,每一步都需要运筹帷幄,不能有丝毫差错。
这些年,与叔叔一家的明争暗斗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心力。他一边跟他们周旋,努力维持着局面,一边压制着自己,不断忍让着。
除了当年肖明伊对爷爷做下的那件不可饶恕的恶行,触到了他绝不容践踏的底线。以往,无论叔叔一家如何中饱私囊、惹是生非、频频挑衅,他都或多或少顾念着那点微薄的血缘亲情,记挂着爷爷临终前“家族和睦”的殷切嘱托,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时还得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叔叔的胃口越来越大,为了攫取利益,不惜一次次损害集团的根基,侵害股东们的利益,更为了夺取集团最高权柄,竟不止一次对他这个亲侄子起了杀心。
最凶险的那一次,叔叔先是让人在他的车子上动了手脚,导致他的刹车失灵撞上高架护栏,令他险些车毁人亡。
他侥幸靠着安全气囊捡回一条命,顾不上身上的伤,挣扎着从变形的车厢里爬出,等待他的却是叔叔安排的第二波“后手”。
那些被买通的亡命之徒在夏夜里对他穷追不舍,带着明确的灭口指令。
那一晚,若不是慌不择路闯进那条昏暗的小巷,若不是遇上了正在馄饨店里打扫卫生的舒晨……也许他早已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回忆至此,肖明函心底泛的寒意竟奇迹般的退去,整颗心被身侧之人平稳的呼吸温暖起来。
“晨晨。”
他凝视着舒晨安恬的睡颜,指尖极轻地拂开她脸颊边一缕碎发。一股混杂着庆幸、疼惜与无尽爱意的暖流,缓缓充盈了他有些空寂的胸腔。他想,或许这世上,真正毫无保留地爱着他、永远也不会背叛他的人,只有舒晨了。
她是他在冰冷权谋与血腥算计中,唯一触摸得到的真实温暖,是他疲惫灵魂得以栖息的一片净土。
如今,他有了她。
从此,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豺狼环伺,他有了必须牢牢守护的珍宝。因此,他不容许自己再有任何退让和容忍。
叔叔一家的所作所为,早已逾越了亲情的底线,他们与他也已经变成了你死我活的仇敌。这一次,他要彻底清除这些身边的不安定因素,更要为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要扫清前路上的一切障碍,为她搏一个安稳、光明、再无阴霾侵扰的未来。
月光透过巨大的的落地窗流泻进来,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一道清冷皎洁的光亮。肖明函转过头,望向窗外沉静的夜色,深邃的眼眸中映着冰冷的月华,也燃烧着无声却坚定的火焰。纷繁的思绪与缜密的计划在他脑中静静流淌、汇聚,最终沉淀为一片不容动摇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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