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很快驶离市区,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驶上了蜿蜒的山道。窗外的景致从林立的高楼逐渐变为起伏的丘陵,最后被郁郁葱葱、仿佛没有尽头的绿意所取代。
舒晨靠在车窗上,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飞快往后掠过的一片片山林,一颗心随着山脉的曲折而起起伏伏,难以平静。
明函竟然在这样远离尘嚣的地方吗?
一路上,人烟越来越少,偶尔才能瞥见掩映在树林深处的零星屋舍。车子仿佛一头扎进了绿色的海洋,朝着大山的更深处坚定不移地驶去。
连日来的精神紧绷、夜不能寐的煎熬,加上此刻有了明函的确切消息后,那根死死绷着的弦骤然松弛所带来的巨大疲惫,像潮水般淹没了舒晨。她感到眼皮前所未有的沉重,视野里连绵的山脉轮廓渐渐模糊、晃动,与天际线融为一体。在引擎低沉而有节奏的轰鸣声中,她竟不知不觉地沉入了昏睡。
然而,睡眠并未带来安宁。她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四周的景象都是模糊而扭曲的,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水雾,唯一清晰的,是肖明函的身影。他仿佛被困在一个无形的牢笼里,舒晨能看见他,甚至能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她觉得他离自己很近,近到几乎能触手可及,可又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的距离。
她想要靠近,拼命地奔跑过去,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脚下的地面也在无限延伸。她焦急地呼喊,声音却消散在虚无里。无论她怎样挣扎,怎样努力,都无法缩短那看似咫尺、实则天涯的距离……那种无力感和焦灼感扼住了她的喉咙。
“吱——”
车子停靠时所产生的惯性,终于将舒晨从那个令人窒息的梦境中猛地拽了出来。她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后背和额际竟已沁出了一层冰凉的冷汗,连手心都是湿的。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焦距有些涣散地看向车窗外。此刻外面已不再是移动的绿色光影,而是一片浓密的树林。
车子停靠在路边,正对着的是一条狭窄的林间小道,曲径通幽,不知通往何处。
“到了吗?”她转过头,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问向驾驶座的魏卓远。
魏卓远点点头,熄了火,关切地看向她苍白、甚至因为噩梦而更添了几分惊悸的脸:“嗯,就是这里。你刚做噩梦了?”他注意到她额角的湿意和眼底未退的惶然。
舒晨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噩梦的余悸和即将见到他的紧张交织在一起,让她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直陪在后座的晏子探过身来,一只手扶在前座椅背上,轻轻拍了拍舒晨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宽慰和一丝终于放心的感慨:“晨晨,这下你可以不用那么担心了。你刚刚睡着的时候,眉头一直皱着,梦里还叫着肖总的名字。”
舒晨点了点头,深吸了几口林间清冽的空气,试图调整自己过于紊乱的呼吸和心跳。
晏子说得对,魏卓远说得那么笃定,又亲自带路,明函应该就在附近了。可是,一分钟见不到他真人,确认他安然无恙,她那颗高高悬起、备受煎熬的心,就绝不可能真正安定下来。
希望近在眼前,反而让人更加怯懦和不安。
一行人下了车。山间清冷的空气瞬间包裹而来,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湿润,与城市截然不同。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林海,浓荫蔽日,只在脚下显出一条被踩踏出来的、曲折狭窄的土路,蜿蜒着通向森林幽暗的深处,看不到尽头。
魏卓远显然很熟悉路径,他率先走在前面带路,舒晨紧张地紧随其后,晏子则陪在她身边,不时扶一下被地上盘根错节的树根绊到的她。
林间很静,只剩下几人的脚步声、呼吸声,以及不知名鸟雀偶尔的鸣叫。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他们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前方的树林依旧浓密,就在舒晨觉得这条小路似乎永无止境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小路尽头,竟是一片被群山环抱的清澈湖泊,湖水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宁静得像一块巨大的翡翠。湖边有一片柔软的、绿得发亮的草地,而在草地靠近树林的一侧,静静地伫立着一栋灰白色的独栋小屋,造型简约,几乎与周围的自然景色融为一体。
小屋前的空地上,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简单的木凳上,面朝着湖面。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下身是深色的牛仔裤,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松弛而寂寥的气息。
那是……明函?
舒晨的脚步有些顿住了,像被钉在了原地。心脏在刹那间漏跳了一拍,随即更加疯狂地鼓噪起来。那背影是如此熟悉,刻在她的骨血里,可这装扮,这氛围,又与她记忆中的肖明函有着微妙的、令人不敢确认的差异。
她突然感到一阵怯懦,竟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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