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果然到了那处石滩。只见江面上乱石林立,水流湍急,浪花拍在石头上,溅起好几丈高。刚到滩口,樊宗仁手里的麻绳突然被拽得紧紧的,江里的船像疯了似的,直往石头上撞,一会儿被浪掀得老高,一会儿又往下沉,船板“咯吱咯吱”响,像是随时要散架。没一会儿,船就真的碎了,木板和行李顺着江水漂走,多亏有麻绳拴着,船上的人才没掉进江里。
可麻烦还在后头。这三峡深处偏僻得很,上下几百里都没人烟,樊宗仁和仆人站在岸边,看着空荡荡的江面,又冷又饿,不知该往哪儿走。正发愁时,忽然听见林子里有动静,出来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山獠——他们是当地的土着,靠打猎和采药为生。山獠见樊宗仁一行人狼狈,就主动递了些野果和干粮,问清了缘由。
一个年长的山獠听完,叹了口气说:“在三峡里用邪术害人的,可不止一个王升,好多船都栽过跟头。别人的邪术还好解,可要是王升做的,那是不把人淹死不罢休——你们这次怕是真遇上他了。不过咱们南山有个叫白皎的先生,法术通神,能破这种邪术,还能把施术的人召来。我知道白皎先生住在哪儿,我去帮你们请他来吧。”
樊宗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作揖道谢。那山獠转身进了林子,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个道士回来了。这道士就是白皎,穿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道袍,头上戴顶旧黄冠,手里拄着根竹杖,脚上的草鞋沾着泥,看着就像个普通的山野村民,可眼睛却亮得很,透着股沉稳的劲儿。
樊宗仁赶紧把自己怎么被王升欺负、船怎么被禁、又怎么撞碎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语气里满是焦急。白皎听完,却笑了笑,摆了摆手说:“不过是件小事,你别急,我这就把王升召来,替你解决了他。”
说完,白皎就带着众人到了一块空地上。他让樊宗仁的仆人帮忙,割了些杂草,砍了几根细木,在地上圈出一块三尺见方的地方当法坛,又在法坛四周摆上几碗清水,插了几把刀,自己则站在法坛中央,闭上眼睛,开始默念咒语。
等到月亮升得老高,山里静悄悄的,只有溪水“叮咚”作响,杉树和桂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朦朦胧胧。这时,白皎突然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朝着江面的方向喊了起来:“王升!速来!”他的声音清亮又悠长,顺着山谷传出去,老远都能听见。就这么喊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王升也没出现。
樊宗仁悄悄跟仆人嘀咕:“从江陵到这儿,少说也有七百里地,王升怎么可能说召来就召来?是不是白皎先生的法术不管用啊?”
这话刚好被白皎听见了。他转过头,看着樊宗仁,语气平静地说:“不是法术不管用,是这王升心里有鬼,躲着不敢来。不过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且等着,我再用个法子,让他自投罗网。”
说完,白皎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用朱砂在上面画了道符,又找了块小石头,把符贴在石头上,扔进了江里。“这符能跟着王升的气息走,只要他还在江附近,符就会引着他来这儿。”白皎解释道。
樊宗仁半信半疑,可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等着。到了下午,忽然听见江面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王升跌跌撞撞地从江边跑过来,眼睛直勾勾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似的。他刚跑到法坛前,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白皎盯着王升,厉声问道:“你是不是用邪术禁了樊宗仁的船?还想让他在石滩上淹死?”
王升吓得脸色惨白,连忙磕头:“是我做的!我不该记恨樊相公,更不该用邪术害人!求先生饶了我吧!”
白皎冷哼一声:“你用邪术害人,本就该受惩罚。不过念你是初犯,又主动认错,我就饶你一命——但你必须把禁传的邪术解开,再保证以后再也不用邪术害人,否则,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王升连忙答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几根头发和一张写着字的黄纸——这就是他用来禁船的邪物。他当着众人的面,把黄纸烧了,又把头发扔进江里,嘴里还念着解咒的话。没过多久,江面上的风就小了,水流也平缓了许多,之前被禁的迹象,全都消失了。
王升谢过白皎,灰溜溜地走了。樊宗仁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对着白皎连连作揖:“多谢先生救命之恩!要是没有您,我这次恐怕真的要葬身江底了。”
白皎却摆了摆手,笑着说:“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你当初被王升欺负时,没有以牙还牙,而是按律办事;船碎之后,也没有慌乱失措,而是想着找人帮忙——正是你的这份隐忍和冷静,才让你躲过了这一劫。至于王升,他之所以会被我召来,说到底,是因为他心里有愧,邪术再厉害,也敌不过自己的良心。”
后来,樊宗仁在山獠的帮助下,找到了去三峡上游的路,顺利完成了行程,还考上了进士。他时常跟人说起白皎的事,说自己从这件事里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可以温和,但不能软弱;可以有怨,但不能用恶来报复。就像王升,因为一点怨恨就用邪术害人,最终还是栽在了自己的恶念里;而白皎先生,看似用的是法术,其实靠的是对人心的洞察——毕竟,这世上最厉害的“法术”,从来不是害人的邪术,而是存于心底的善念和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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