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为我那辆在英勇的对峙中光荣退役的丰田凯美瑞默哀。
半小时后,一辆崭新的“曙光信标”(Aurora Beacon)悄无声息地滑到了路边。
这是我名下曙光集团的产品线之一,对标的是雷克萨斯ES系列的市场定位——或者更诚实地说,它就是一具精心仿制的躯壳。
光滑的流线型车身,内饰包裹着触感细腻的仿麂皮绒,中控台镶嵌着一块尺寸可观的触摸屏,运行着一套据说是自主研发、实则深度借鉴了某东方科技巨头产品逻辑的操作系统。
除了在我控制的工厂里进行最后的组装这一简单工序外,其核心部件,从引擎到变速箱,再到精密的电子元件,几乎全部假借各种名目,巧妙地规避了高耸的税务壁垒,从世界的另一端远渡入境。
一辆典型的、诞生于全球化裂痕与夹缝中的混血怪胎。
我示意伊莎贝拉上车。
她沉默地拉开车门,坐进后排,动作间是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静。
我启动引擎,几乎听不到任何噪音,车辆平稳地汇入车流,跟随着前方那辆线条粗犷、如同装甲野兽般的蝙蝠战车,驶向韦恩先生的庄园。
伊莎贝拉一路上几乎没说话。
这很反常。
她并非单纯的情绪低落,那双总是锐利或带着狡黠的眼睛,此刻有些…空茫。
偶尔,嘴角会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像是想到了什么让她愉悦的事情,但那笑容转瞬即逝,随即又被一种更深沉的、难以名状的阴郁所取代。
像是一片被风搅乱的池水,涟漪不断,却始终无法恢复平静。
“伊兹,”我透过车内后视镜,捕捉到她投来的目光,“我觉得,你现在或许可以和我的一位故交成为挚友。”
她微微抬起头,眼中夹杂着一丝好奇。
“皮埃尔·珍妮特(Pierre Janet)医生。”
我随口说出一个名字,这位十九世纪末的法国心理学家,对潜意识和分离性障碍的研究颇有建树,虽然远不如弗洛伊德那般声名显赫。
“一位致力于探究人类思考过程中情感变化,尤其是那些意识难以完全掌控的‘下意识’活动,并进行深度分析的专家。
不过,他习惯将他的研究对象,亲切地称为‘患者’。”
伊莎贝拉先是愣了一下,几秒后,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怒火。
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恶狠狠地、以一种纯粹属于这个年纪的赌气式的不满,瞪了我一眼。
一个非常…生动的表情。
“这个表情不错。”
我淡然评价道,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现代艺术产物。
她的怒气似乎被我的平静浇熄了少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困惑和委屈。
“西拉斯,”她的神情突然变得异常认真,声音也低沉下来,“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把那些…你的真实想法,告诉我?”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我…我知道我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我没有那么伟大的理想。但是,只要…只要是你说的…”
“事实上,伊莎贝拉。”
我打断了她那即将出口的、或许是盲目的发言。
“如果不是你那该死的好奇心,以及你所展现出的、远超同龄人的优秀潜质,我最初根本不会让你参与到这个层面的事件中来。
我会选择一个…更‘合适’,或者说,更成熟、更能承受风险的棋子。”
我的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你很勇敢,观察力敏锐,学习能力惊人。
但你依然是个孩子,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有些重负,不是你现在应该,或者说,适合承担的。
你承担不了这所有的重量。”
“但是我……”
她急切地想反驳,或许想证明自己已经足够成熟,足够坚强。
“好了,”我再次打断她,同时轻踩刹车,车辆平稳地停在一扇巨大的、雕花铁艺门前,“下车,我们到了。”
她似乎有些错愕,猛地转头看向窗外。
大概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沉浸在情绪的漩涡和某种混乱的思考中,完全没有留意到窗外景色的变化。
韦恩庄园。
宏伟,古老,毫不掩饰的贵族审美。
哥特复兴式的建筑风格,尖顶,石砌外墙,大片的草坪修剪得一丝不苟,四周环绕着浓密的、显然经过精心打理的树林。
随便吹来的一阵风中都是青草、湿润泥土和某种旧时代的香气。
这审美,很符合我的口味。
它让我想起了遥远的十七世纪,想起了布里斯托港口那些坚固的石头商行,空气中混杂着海水咸味、煤烟味和远洋贸易带来的异域香料气息,一种建立在实业、冒险和某种清教徒式坚韧上的厚重感。
那是我记忆中,却如同幻影般美好的童年片段。
铁门缓缓打开,布莱斯·韦恩已经站在门廊下等着我们,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没有了蝙蝠侠的冰冷面具,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忧郁的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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