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登州的官道宽阔平坦,但车队气氛却略显沉闷。曹寅骑马在前,面容沉静,不时与身旁的侍卫低声交代几句。南怀仁坐在一辆装载着西洋仪器的马车里,抓紧时间整理观测纲要。林辞独自乘着另一辆马车,闭目调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玄冥玺冰冷的表面。越是靠近山东地界,他越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与玄冥玺隐隐共鸣的阴郁气息在缓慢增强,左臂伤口的隐痛也似乎频繁了些许。
然而,一场比预料中更迅猛、更浩大的天灾,以一种绝对意外的方式,提前降临了。
这一日,车队刚过济南府,进入青州府地界不久。时近正午,天色却莫名昏黄,云层低垂,一丝风也没有,闷热得让人心慌。拉车的骡马不安地打着响鼻,蹄声零乱。
林辞正在马车中默运导引术,忽然,怀中玄冥玺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震!一股冰冷、狂躁、仿佛大地深处最原始暴怒的悸动,透过玺身猛地冲入他的感知!与此前感应到的“星煞”阴寒不同,这股力量更加磅礴、更加厚重、更加……充满毁灭性的压迫感!
几乎在同一时间,大地猛地一颤!
不是晃动,而是仿佛整个地面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向上抛起,又狠狠砸落!
“轰隆隆——!!!”
低沉到极致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闷响,从地底滚滚传来,瞬间淹没了世间一切声音!官道如同波浪般剧烈起伏、扭曲、开裂!路旁的树木疯狂摇摆,枝叶如雨落下,粗大的树干发出令人牙酸的折断声!
“地龙翻身了!!” “护住车马!!” 外面传来曹寅声嘶力竭却瞬间被巨响淹没的吼叫,以及侍卫们惊恐的呼喊和骡马凄厉的悲鸣!
林辞所在的马车猛地向左倾斜,车轮仿佛碾过沸腾的鼓面,随即在一声巨响中,车轴断裂,车厢轰然侧翻!林辞在剧震中只来得及护住头脸,便被巨大的力量狠狠甩出车厢,重重摔在开裂翻卷的官道路面上,尘土扑面!
天旋地转!耳中全是那毁灭一切的轰鸣和大地持续不断的、狂暴的颤抖!视野里,天空在疯狂抖动,远处的山峦轮廓扭曲不定,近处的土石不断崩落、隆起!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撕碎、重组!
“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巳时……京师、河北、山东大地震……” 一个尘封的历史记载瞬间划过林辞混乱的脑海。是了,这场波及数省、震撼朝野的“京师大地震”(实为河北三河—平谷8级地震),竟让他们在山东赶上了!而且震感如此强烈,此地怕是离震中不远!
地震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实际上可能只有短短数十息。但对于经历者而言,每一瞬都是炼狱。林辞死死趴在地上,感受着身下大地的狂暴,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颠簸出来,耳鼻口眼皆被尘土灌满。更让他心悸的是,怀中玄冥玺的震动非但没有因为地震而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烈,甚至散发出一股近乎……贪婪的吸力!它仿佛在主动攫取着地震爆发时,从地脉深处泄露出来的、混杂着毁灭、死亡、恐慌与大地本源的狂暴煞气!
终于,那毁天灭地的震动渐渐平息,余波仍一阵阵传来,但已不似最初那般狂暴。林辞挣扎着抬起头,吐出口中的泥沙,放眼望去,满目疮痍。
原本平坦的官道已变成扭曲的废墟,巨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纵横交错,深不见底。不少路段完全塌陷或被隆起的地面掩埋。路旁的树林倒伏大片,残枝断木遍地。他们的车队损失惨重,数辆马车倾覆损坏,拉车的骡马非死即伤,哀鸣不已。侍卫和随从们灰头土脸,不少人受了轻伤,正惊魂未定地相互救助,呼喊同伴。
曹寅在几名侍卫的护卫下,正大声指挥清点人数,稳定局面,他官帽已歪,脸上带着擦伤,但眼神依旧镇定。南怀仁被从翻倒的仪器马车中救出,所幸无大碍,只是脸色苍白,捧着一个摔裂的黄铜罗盘,用拉丁语喃喃祈祷,碧蓝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自然伟力的敬畏与恐惧。
“林先生!你没事吧?”曹寅看到林辞爬起来,连忙问道。
“还……还好。”林辞咳嗽着,感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但比起身处震中的百姓,他们已算幸运。“此地不宜久留,恐有余震,需尽快离开官道,寻开阔稳固处暂避。”
曹寅点头,立刻下令放弃损坏车辆,收拾重要物品,轻装向不远处一片相对平坦、没有高大树木的荒坡转移。
转移途中,所见景象更令人心惊。远处村落方向烟尘滚滚,隐约传来哭喊声。路过一条小河时,发现河水竟然变得浑浊不堪,且水位急剧下降,露出龟裂的河床——这是典型的地震伴生现象。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一种说不出的、混合着硫磺与焦糊的怪异气味。
就在队伍踉跄着登上荒坡,惊魂稍定之际,南怀仁忽然指着东北方向,失声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东北方天际,靠近海岸线的方向,原本就因为地震而昏黄浑浊的天空,此刻竟然涌起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宛如墨汁般的漆黑云气!那黑云翻滚蠕动,边缘隐隐透着暗红,仿佛有生命一般,正迅速向四周弥漫。更诡异的是,黑云下方对应的地面(应是登州沿海方向),即便相隔如此之远,也能看到一股股更加深邃的黑色气柱,如同烟囱般从地面升腾而起,与天上的黑云连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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