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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初刻,万籁俱寂。
卧龙岗祭台区域,白日里的喧嚣与血腥早已被沉沉的夜幕吞噬。大部分守卫士兵依旧恪尽职守地巡逻站岗,火把在夜风中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寂静的祭台石阶和广场地面上。空气中仍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焦糊气息,提醒着人们白日的惊变。
暂歇帷帐周围,戒备最为森严。超过五十名赵云亲选的精锐,分作三班,将这座木棚屋围得如同铁桶。明哨持戟肃立,暗哨隐于四周的阴影与临时搭建的掩体之后,目光如同鹰隼,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帐内烛火通明,透过厚厚的帷幕,隐约可见人影晃动——那是医官和内侍在守夜。
一切看起来无懈可击。然而,百密终有一疏。
这处暂歇帷帐,当初选址搭建时,首要考虑的是典礼流程的便利和观瞻,其次才是临时防护。其后方紧挨着一片天然形成的、长满灌木藤蔓的陡峭坡地,寻常人难以攀爬,故而在防卫布置上,对此处的重视程度,略低于其他三面。尤其经过白日剧变,兵力调配、伤员救治、现场勘查等事务千头万绪,纵使赵云心细如发,也难以做到面面俱到,复查每一个早已认定的“安全”细节。
就在这片陡坡的下方,一处被茂密藤萝几乎完全遮盖的岩壁缝隙处,影乙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石,一动不动。他已在此潜伏了将近一个时辰。
借着极其微弱的月光和远处火把的反射光,他早已将周围的地形、守卫的巡逻路线和间隙、甚至暗哨可能的位置,在脑中反复推演了无数遍。曹叡所指的“帐后隙”,确实存在!这处岩缝看似狭窄,仅容一人侧身挤入,但向内延伸数尺后,竟有一个被落石和树根半掩的、仅容一人蜷缩的天然小凹洞,而凹洞的上方,透过坍塌的土层和松动的木桩基脚,隐约能看到帷帐底部木板的微弱缝隙——那里,正是帷帐后方存放杂物的角落!
这无疑是一条绝境中偶然发现的、极其脆弱且危险的“通道”。它无法让两人同时通过,甚至一个成年人钻爬也极为困难,且随时可能引发上方土石和木结构的崩塌。但它,确实是眼下唯一可能避开正面守卫、连通帐内外的缝隙!
乙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子时三刻,是守卫换班的时间,也是夜间人最困倦、警惕性相对较低的时段。同时,帐内守夜的医官和内侍,按照这几日的规律,会在子时二刻左右进行一次轮换和短暂的歇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虫鸣唧唧,夜风穿过林梢,发出呜呜的轻响,掩盖了乙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他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着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子时二刻,帐内的烛火晃动了几下,似乎有人走动。片刻后,隐约传来医官低声交代注意事项、以及内侍呵欠的声音——轮换开始了。
几乎同时,外围巡逻的一队守卫完成了交接,新上岗的士兵需要片刻适应黑暗和环境。
就是现在!
乙眼中精光一闪,身形如同鬼魅般从岩缝中滑出,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没有直接去攀爬那条危险的缝隙,而是先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坡地边缘,将几块早就准备好的、大小不一的石块,以特定角度和力度,轻轻推入坡下的灌木丛中。
“沙沙……咕噜……”
轻微的、仿佛小动物或落石滚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不远,但足够引起附近暗哨的注意。
“嗯?”靠近坡地的一个暗哨警觉地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手按上了刀柄。另一侧的明哨也微微侧身,目光扫来。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那轻微异响吸引的刹那,乙的身影已然退回岩缝,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和速度,侧身挤入那条狭窄的通道!粗糙的岩石刮擦着他的衣甲,发出极其细微的窸窣声,被远处的虫鸣和风声完美掩盖。
他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避开松动的土石和裸露的树根,手指扣住每一处可能的着力点。几息之后,他的头顶抵住了帷帐底部的木板。木板拼接并不严密,留有缝隙。他透过缝隙,隐约看到帐内一角——堆放杂物的区域,此刻无人。
他屏住呼吸,从怀中掏出一柄薄如柳叶、长度不过三寸的特制小刀,从木板缝隙中探入,轻轻拨动内侧的一个简易木闩——这是他白天在“照料”曹叡时,趁人不备偷偷观察并做了手脚的。木闩无声滑开。
乙深吸一口气,用肩膀极其缓慢地向上顶起那块松动的木板。木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帐内显得格外清晰。他立刻停下,凝神倾听。
帐内另一侧,传来内侍轻微的鼾声和医官翻动书页的声音,似乎并未察觉。
他再次用力,将木板顶开一道足够他身体通过的缝隙,然后如同泥鳅般滑了进去,随即反手将木板轻轻复原。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次呼吸的时间,却惊险到了极点。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立刻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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