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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十,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白沙河战场,死寂笼罩。血腥气与焦糊味混合,在潮湿的晨雾中弥漫,令人作呕。河滩上、缓坡上、芦苇荡中,到处是层层叠叠的尸体,吴军玄甲与魏军褐衣混杂,残破的旗帜、折断的兵刃、无主的战马,勾勒出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魏军士兵正在打扫战场,收殓己方尸体,补刀未死的吴军伤兵,收集有价值的战利品。火光摇曳,映照着一张张疲惫而麻木的脸。
主将毋丘俭在一众亲卫簇拥下,策马缓缓巡视战场。他面色沉静,眼中却无多少喜色。这场围歼战,虽然成功将黄忠所部主力击溃,歼灭大半,但自身伤亡亦是不轻,更重要的是……
“找到黄忠没有?”毋丘俭沉声问道。
负责清理核心战场的偏将上前,脸色难看:“回将军,已反复搜寻那片高地,发现数百具吴军尸体,其中确有多位将领,但……并未找到黄忠,亦未找到其副将石敢。只在战场边缘,发现了疑似黄忠的断刀。”说着呈上一柄布满缺口、血迹斑斑的赤血刀残骸。
毋丘俭接过断刀,入手沉重,刀身虽残,仍能感受到其锻造精良,刃口处暗红斑驳,仿佛饮血无数。这正是黄忠威震天下的佩刀。
“只有刀?人呢?”毋丘俭眉头紧锁。
“据最后参与围攻的士兵称,天黑前,黄忠与石敢率残部向西南方向决死冲锋,我军层层阻截,混战中,似乎有人见黄忠落马,但随即被亲兵拼死抢回,趁夜色与混乱,可能……突围出去了。西南方向山林密布,我军追击部队因天黑地形不熟,未能咬住。”
“废物!”毋丘俭低声怒斥,“数万大军围困,竟让主将逃脱!”
参军小心翼翼道:“将军息怒。黄忠即便逃脱,也必是重伤垂危,其麾下精锐尽丧,已不足为患。此战我军斩首近四千,俘获数百,焚毁其大量辎重,更夺得黄忠佩刀,已是前所未有之大胜!足以震动荆吴,大涨我军士气!”
毋丘俭冷哼一声,并未因此释怀。他要的不是击溃,是全歼,尤其是黄忠的首级!此老将声望太高,若让其生还,哪怕只剩一口气,对吴国士气的提振、对魏军心理的打击,都不可估量。更何况,还跑了一个石敢。
“传令,派出所有轻骑斥候,以白沙河西南方向为中心,辐射方圆五十里,仔细搜山检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寻找吴军溃兵可能留下的痕迹、血迹、丢弃的物资。同时,严密封锁通往宛城、比阳方向的所有大小道路、山隘,凡有形迹可疑者,一律擒拿审问!”毋丘俭下令。
“诺!”
“另外,”毋丘俭顿了顿,“将此战战果,详细呈报大将军。强调我军歼敌主力,夺其大将佩刀,黄忠生死不明,大概率重伤遁逃。同时,询问大将军,下一步是继续清剿汝南境内吴军残部,还是回师应对淮北魏延之威胁。”
他知道,淮北魏延闹出的动静不小,虽然相信地方守军能暂时抵挡,但终究是个隐患。而舞阴文钦那边,也被比阳吴军的佯攻牵制。继续在汝南扩大战果固然诱人,但也要考虑全局。
“还有,严密监视汶水方向,那支袭扰的吴军水师虽已退去,但难保不会卷土重来。加强沿岸戍垒,多设烽燧。”
一道道命令发出,魏军开始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调整部署。胜利的喜悦,因主将逃脱而蒙上了一层阴影。
与此同时,在白沙河西南方向约二十里的一片隐秘山谷中。
篝火被严格控制在最小范围,火光映照下,是仅存的百余名吴军残兵。人人带伤,衣甲破烂,神情疲惫而悲怆。
谷口处,几名伤势较轻的士卒正紧张地警戒着。
谷内深处,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上,铺着几件从死马身上剥下的皮垫。黄忠躺在上面,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如金纸,呼吸微弱而急促。他身上的铠甲已被卸下,露出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尤以左胸一处枪伤最为触目惊心,虽经简单包扎,仍有血水渗出。右臂也有箭伤,左腿骨折,用树枝勉强固定。
石敢半跪在一旁,他亦身负数伤,但都是皮肉之伤,此刻正红着眼睛,用撕下的衣襟蘸着泉水,小心翼翼地擦拭黄忠脸上的血污。
“老将军……您一定要撑住啊……”石敢声音哽咽。昨夜那场决死冲锋,若非黄忠拼死断后,吸引了大批魏军,他根本不可能带着这百余人杀出重围。而黄忠自己,却落马重伤,是几名亲兵拼死抢回,一路轮流背负,才逃到此地。
随军医官(已战死)的徒弟,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颤抖着手,试图给黄忠的伤口上药止血,但草药早已用尽,只能用火烧过的布条按压。
“咳咳……”黄忠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他缓缓睁开眼,眼神涣散,过了片刻才聚焦在石敢脸上。
“石……石敢……”声音微弱嘶哑。
“老将军!您醒了!”石敢大喜,连忙凑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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