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娃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还没等开口,就看见老凿拿着钳子的手剧烈哆嗦起来。
家里最后一口传代大铁锅,融了,混着那堆莫名其妙的废料,才得了这么一坨东西。水井边的青苔比往年黑得发亮,井沿石缝里钻出几缕细如蛛丝的灰白菌丝——那是林澈上周巡村时悄悄撒下的警示孢子。
那不是帕金森,那是力竭。
老凿根本没管那些在熔炉边吓傻的孩子,他那双浑浊的眼珠子里全是血丝,死死盯着那块刚出炉、还在发红发软的合金块。
“别……别凉了。”老凿嗓子里像是含着口沙子,猛地咳嗽两声,一口腥红的血沫子直接喷在滚烫的金属上,瞬间滋啦一声化作红烟。
他扔了钳子。
在这几百度的热浪里,这老头像是疯魔了一样,直接伸出那双满是老茧的枯手,一把按住了那块炽热的金属饼。
“爷!”灰娃吓得变了调,扑过去想拉。
“滚开!”老凿一声暴喝,力气大得惊人,一肩膀把灰娃撞了个趔趄。
没有锤子了。锤子太慢。
老凿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肌肉突突直跳,双手死死按着那块金属,用尽全身的体重,把它往民誓碑正中心那个预留的凹槽里压。
皮肉焦糊的臭味瞬间盖过了铁锈味。
老凿一声没吭,连哼都没哼一下。
他的十指因为剧痛而痉挛,指甲盖都崩飞了两个,但他那双嵌进肉里的手就像是焊死在了上面。
“进去……给老子进去!”
他在心里咆哮。这不是打铁,这是在给这座碑装心脏。
随着最后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块带着血沁的金属严丝合缝地嵌进了石碑。
就在这一瞬,原本平平无奇的碑面上,那些粗糙的凿痕突然像活了一样,荡漾起一圈圈如水的波纹。
波纹顺着石碑向下,钻进地底,又顺着地脉狂奔。
数千里外,边陲哨所正在煮面的炊事班长老高被吓了一跳。
他手里那口用了十年的行军锅,在没人碰的情况下,突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当”。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不是乱响,是节奏。
老凿听不见这些了。
他松开那一双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手,整个人像一截朽木一样向后倒去。
灰娃冲上来抱住他的时候,只听见这老头嘴里还在嘟囔:“我不是……不是个匠人……我是……传令兵……”
灰娃撕下自己半幅衣襟死死捆住老凿双臂断面,闻讯赶来的野战医疗组已在三百米外架起临时手术台——他们用熔炉余烬加热的镊子,夹出了嵌在焦肉里的三枚合金碎屑。
半小时后,军区疗养院。
林清雪看着刚刚出来的血液分析报告,眉头锁得死紧。
躺在特护病房里的老凿已经昏迷,但他体内的细胞活性却高得吓人。
“这不是普通人的血。”林清雪把报告递给身边的助手,指尖在那个异常的数据峰值上点了点,“这老头体内有那种‘气’的残留。很淡,像是几十年前留下的旧伤,或者是……某种烙印。”
那是兵神的气血残印。
战备指挥中心,灯火通明。
楚嫣然盯着面前这幅杂乱无章的全息投影图。
图上没有敌军动向,只有密密麻麻的波形数据。
那是全球三百二十七个监测点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捕捉到的异常震动。
“不是巧合。”楚嫣然手里捏着那枚失效的芯片,指关节发白,“把地图放大,去掉地形,只留节点。”
屏幕闪烁,去掉山川河流后,那一团团看似杂乱的光点,竟然以十二个古老的村落为核心,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类似蛛网的结构。
“回溯源头。”楚嫣然下令。
画面飞速倒退。
她看见了长江边洗衣服的大娘,棒槌落在湿衣服上的那一瞬,水面上荡起了一圈金色的涟漪;她看见了矿井下休息的矿工,用钢钎敲击岩壁哼着小曲时,黑漆漆的矿道里亮起了微弱的荧光;她还看见了公园里晨练的老大爷,拐杖点地的那一下,脚下的地砖缝隙里闪过了一丝流光。
这些人互不相识,相隔千里,但他们在做这些动作时,那个频率,竟然惊人的一致。
“这根本不是什么阵法。”楚嫣然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撞得发出巨响,“这是生物钟。是活着的人,想要活下去的节奏。”
参谋长拿着文件夹的手有些抖:“队长,这没法列入防御模型,这太不可控了。”
“谁说要控?”楚嫣然眼神锐利如刀,“把以前那套‘军方保护平民’的逻辑给我扔了。立即启动‘灶火计划’。”
她走到指挥台前,抓起全频段广播的话筒,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全军听令。从现在起,不必等待上级指令。凡有节奏处,皆可为阵。把所有的监测资源,向这些民间节点倾斜!”
既然生活本身就是一场战争,那就让锅碗瓢盆都成为武器。
南方,小岗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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