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再次稳定下来,将屋内三人摇晃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皮影戏中挣扎的角色。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尚未完全散去,与潮湿的霉味、血腥气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阿力靠在门框上,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部的剧痛,鲜血已经浸透了他半边衣襟。他看着陈豪,声音嘶哑:“豪哥,子弹……不多了。”
陈豪沉默地点了点头。二十七发子弹,减去刚才打出去的两发,只剩二十五发。这点弹药,面对可能接踵而至的敌人,无疑是杯水车薪。他走到阿力身边,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口。绷带已经完全被血染红,甚至能看到微微的渗血。
“必须重新包扎,不然你撑不住。”陈豪的声音不容置疑。他看向四眼仔,“找找看,还有没有干净点的布。”
四眼仔慌忙在那个潮湿的帆布包里翻找,最终只扯出自己一件相对干爽的棉质内衫,用力撕成布条。“豪哥,只有这个了。”
陈豪接过布条,手法熟练地解开阿力身上染血的旧绷带。伤口暴露出来,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而有些撕裂,边缘红肿,看起来触目惊心。陈豪眼神沉静,用之前存下的一点干净雨水小心擦拭掉周围的血污,然后将新的布条紧紧缠绕上去。
“忍一下。”陈豪低声道,手下用力。
阿力额头青筋暴起,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处理完阿力的伤口,陈豪又将目光投向昏迷不醒的大头仔。他摸了摸大头仔的额头,依旧烫得吓人。高烧持续不退,加上之前的失血和现在的恶劣环境,大头仔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
“不能再等了。”陈豪站起身,目光扫过阿力和四眼仔,“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四眼仔脸色一白:“豪哥,外面全是他们的人,还有那些杀手……我们怎么走?”
“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陈豪语气冰冷,“刚才那两个杀手能摸过来,说明我们的位置已经不再是秘密。东星的大队人马,或者其他闻到腥味的豺狼,很快就会到。趁着现在暴雨还没停,是他们视线最差的时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去哪里?”阿力忍着痛问。
陈豪走到窗边,再次看向外面无尽的雨幕,心中快速盘算。回庙街是自投罗网,其他堂口的地盘更不可能接纳他们。现在唯一可能有一线生机的地方……
“去屯门。”陈豪沉声道,“吹鸡的地盘。他之前想跟我们做白粉的生意,现在虽然指望不上他出力,但借他的地方暂时避一避,处理一下伤势,或许还有的谈。至少,东星的人不敢明着在他的地盘上大规模搜人。”
这是一个冒险的计划。吹鸡是利益至上的人,会不会为了他们这几个烫手山芋得罪正在气头上的骆驼,很难说。但眼下,这是唯一看似可行的方向。
“怎么去?”四眼仔忧心忡忡,“外面肯定被盯死了。”
“走水路。”陈豪显然已经思考过,“南丫岛到屯门,这段水路不算远。我记得村子东头有个废弃的小码头,平时有些破烂舢板停在那里。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阿力深吸一口气,努力站直身体:“我没问题。”
决定已下,气氛变得更加凝重。这是赌上一切的逃亡。
陈豪走到屋角,将那把卷刃的砍刀别在腰后,然后将黑星手枪检查了一遍,确认状态,将剩下的两个弹匣小心收好。阿力也将剩下的四把飞刀仔细插回身上便于取用的位置。
“四眼,你负责背着大头。”陈豪下令,“阿力,你跟紧我,负责警戒侧翼。”
四眼仔看着比自己强壮许多的大头仔,咬了咬牙,用力将他扶起,背在背上。大头仔沉重的身躯让他一个踉跄,几乎摔倒,但他还是死死撑住了。
陈豪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短暂藏身却经历生死的小屋,目光落在那盏摇曳的油灯上,猛地一挥手!
“噗!”
油灯熄灭,小屋彻底陷入黑暗。
“走!”
陈豪低喝一声,率先轻轻拉开木门。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瞬间扑面而来,让人几乎窒息。他侧身闪出屋外,身体紧贴着墙壁阴影,锐利的目光如同猎鹰般扫视着四周。
暴雨依旧滂沱,能见度极低,雨水砸落的声音完美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这既是掩护,也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阿力紧随其后,虽然脚步因伤痛而略显虚浮,但眼神依旧警惕。四眼仔背着大头仔,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最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三人如同幽灵般,沿着村屋边缘,向着记忆中东面码头方向摸去。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的泥泞湿滑难行。黑暗中,仿佛每一簇灌木,每一块岩石后面,都可能潜伏着致命的杀机。
穿过一片残破的篱笆,前方就是那片茂密的榕树林,也是通往码头的必经之路。树林在风雨中呜咽,如同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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