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的风,自大帅府起,一夜之间便刮遍了全城。
次日,奉天名流云集的“共和楼”被张作霖包了下来,红毯从门口一路铺到讲台,两旁挤满了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和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百姓。
张作霖一身戎装,龙行虎步地走上台,身后跟着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表情的林振华。
“各位父老,各位兄弟,各位有志青年!”张作霖对着台下的嗡嗡声,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他扫视一圈台下那些穿着长衫、西装,脸上写满“精英”二字的面孔,嘴角一撇,从怀里掏出一沓印好的报名表,哗啦一下高高举起。
“今儿个,我张作霖要办一件大事——成立‘东北航空学院’!”
台下一片哗然。航空?那不是洋人才能玩的铁鸟吗?
“不考四书五经,不看你祖宗是王侯还是布衣,就看一样——”张作霖顿了顿,目光如炬,“敢不敢跟老子一起,把这天给捅个窟窿,造出咱自己的飞机!”
话音未落,他双手猛地一用力,那沓被无数人视为前程敲门砖的报名表,在他手里瞬间变成纷飞的纸屑。
“撕碎了?”台下有人惊呼。
“老子要的不是循规蹈矩的秀才,是敢想敢干的疯子!”张作霖的声音如同惊雷,“会画图纸的,给老子滚过来!会焊铁皮的,给老子滚过来!甚至连飞机长啥样都没见过,但做梦都想造一个的——更他娘的给老子滚过来!”
寂静了三秒后,人群中那个叫“小眼镜”的学生猛地跳了起来,他一把扯下自己胸口别着的大学校徽,奋力抛向空中,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大帅要疯子,我们就是疯子!”
这一声,仿佛点燃了火药桶。
全场的热血青年们疯了,他们撕碎了自己的毕业文凭,撕掉了推荐信,无数纸片如雪花般飞向空中,汇成一股名为“梦想”的洪流。
后台,奉天财政总长王化一急得直搓手,凑到张作霖身边,压低声音道:“大帅,这……这事儿闹得太大了。无教材、无学位、无教育部批文,这‘三无学院’,它算个啥啊?将来学生毕业了,谁认?”
张作霖大手一挥,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霸道的弧线:“算个啥?就算个‘造反学堂’!教育部不认,老子认!毕业证,我亲自用毛笔写,上面就八个字——‘此人能飞,打死别拦’!”
他转身对着副官下令:“把城东的风洞实验室、兵工厂的第三车间、还有陆军讲习所的校舍,全部划归航空学院,作为实训基地!再传我的话,凡入学者,每月发三块大洋的津贴,管吃管住,毕了业直接进我新组建的航空队当军官!”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天之内传遍东三省,三天之内传遍关内。
山海关火车站的检票口,史无前例地排起了长龙。
队伍里的人千奇百怪,有背着丁字尺和鸭嘴笔的画图匠,有抱着自己扎的航模的少年,甚至还有个壮汉,肩上扛着一把锃亮的大铁锤,跟检票员说:“俺是铁匠,听说大帅要打铁鸟,俺这手艺准能用上!”
航空学院的第一课,就在一间由仓库改造的阶梯教室里开始了。
主讲人是林振华,台下坐着三百多号“疯子”,矿工、裁缝、退伍兵、中学堂肄业生……成分复杂得像一锅东北大乱炖。
林振华深吸一口气,在黑板上写下了一行复杂的公式:P + ?ρv2 + ρgh = C。
“这是伯努利方程,空气动力学的基础。”他解释道,“简单说,就是流速快的地方,压强就小。机翼的特殊形状,让它上方的空气流速比下方快,于是就产生了一个向上的压力差,也就是升力。”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别说伯努利了,这里一半的人连“压强”两个字都是第一次听。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凝固。
就在这时,前排的小眼镜猛地举起手:“报告教授!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您说的这个‘压强差’,是不是就像咱在家里炖酸菜,火烧旺了,锅里的气儿一顶,沉甸甸的锅盖都能被顶得‘哐当’响?”
林振华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对!太对了!就是这股子劲儿!只不过咱们要造的,是能把上万斤的铁鸟托上天的‘锅盖’!”
轰的一声,整个教室的学生都笑了。
那高高在上的物理公式,瞬间变成了自家厨房里那口亲切的炖菜锅。
所有人的紧张和畏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教室窗外,美国杜邦公司的代表正与张作霖并肩而立。
他看着窗内热火朝天的景象,低声用蹩脚的中文感叹道:“大帅,你们这不是在教书……这是在点火,在所有人的心里点上了一把火。”
然而,这把火也烧到了某些人的眼中。
远在南京的顾维钧收到密报,气得拍了桌子。
他立刻以个人名义,向英、法、德三国教育部发出密电,言辞恳切地指出:“奉系军阀张作霖,正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教育方式蛊惑青年,其心可诛。为维护学术之纯洁,恳请贵国立即禁止其治下学生入境深造,以免被歪理邪说所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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