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裹挟着冰碴,如同一把把淬毒的飞刀,毫无章法地打在人们的脸上。
拂晓时分,山海关外的天地一片惨白,连空气似乎都被冻结成了固体。
在雪原上,两支黑压压的军队相隔一里地对峙着,肃杀的气息几乎要将天空撕裂。
一方是兵强马壮、装备精良的“护国军”,另一方则是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但个个眼神如狼的奉军精锐。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一个孤独的身影从奉军阵营中策马而出。
他既没有亲兵跟随,也没有卫队保护,甚至连一杆旗帜都没扛。
此人穿着一件熟悉的墨绿色军大衣,身形在风雪中略显佝偻,马鞍旁只挂着一个粗陶大酒坛。
不是张作霖还能是谁?
他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让对面的敌军一时不知所措。
叛军阵前,无数年轻士兵面面相觑,手中的新式步枪仿佛瞬间变得有千斤重。
这剧情不对啊!
不是说大帅已经疯了,是个需要被“清君侧”的暴君吗?
怎么他一个人就敢单枪匹马地冲出来?
这是主打一个勇敢吗?
在高坡上,身着长衫、仿佛从晚清穿越而来的林梦石迎风站立,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他眯着眼睛,望着那个孤独的背影,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叨着:“风中有预言,父子相残,忠魂必现……今日,便是揭开谜底的时刻。”
他话音刚落,奉军阵营中,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汉子——赵铁山,亲手捧着一个半人高的青铜盆,一步一顿地走上临时搭建的高台。
盆里装的不是炭火,而是由松脂、阵亡将士的骨灰以及从血染战旗上剪下的残片混合而成的燃料。
这是奉军的古老方法,名为“影火盆”。
相传这火一旦点燃,能够洞察人心,能让亡魂现身,更能让谎言无所遁形。
辰时,天色微微发亮,赵铁山将火把投入盆中。
呼——!
一股夹杂着松香和焦糊味的墨绿色火焰冲天而起,将周围的雪地都映成了诡异的幽绿色。
火光摇曳,仿佛无数鬼影在其中挣扎舞动。
赵铁山如洪钟般的声音响彻雪原,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冰碴砸出来的:“张学良!你竖起反旗,说大帅疯魔,说我们愚忠!好!今日,当着奉军全体弟兄的面,你敢不敢站在这影火前,大声说一句——‘我无愧于奉天!无愧于死在关内的袍泽兄弟’?”
叛军阵营中,身着笔挺将官服的张学良脸色铁青。
他当然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斥责道:“装神弄鬼!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国救民,更是为了救他!”他手指的方向,正是孤身站在阵前的张作霖。
然而,他话音未落,那诡异的影火突然蹿起,火光投射在洁白的雪地上,竟然真的映出了一片片模糊的人影!
一个拄着拐杖、身影佝偻的老者影像破口大骂:“小六子!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土匪窝里背出来的?你大帅疯没疯我不知道,我看你他娘的是中了邪!”那是张作相,雨亭公,奉军人人敬重的老叔。
紧接着,一个提着环首刀的魁梧虚影怒目圆睁,刀锋直指张学良:“狗杂种!老子当年跟着大帅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天下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你说大帅忘了兄弟?你问问他身上哪块骨头是完整的!”那是汤玉麟,麟阁,脾气最暴躁的猛将。
随后,雪地上浮现出更多、更密集的残影。
他们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都穿着破旧的奉军军服,默默地举起了手中的老旧枪械,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高台上的张学良。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奉军战死的英魂,都从九泉之下爬了回来,要向这个他们曾经寄予厚望的少帅,讨一个说法。
张学良瞳孔急剧收缩,握着枪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嘴里呼出的热气瞬间在眉毛上凝结成霜。
他嘴唇哆嗦着,强词夺理地辩解道:“我……我没有……我是为了救他……救这个国家!”但在数万道无声的目光注视下,他的声音显得无比苍白无力。
午时,风雪突然变得更加猛烈,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几乎让人分不清方向。
“说得好!”一声如雷鸣般的怒吼盖过了风声。
张作霖猛地一把撕开自己的军装上衣,赤裸的上身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
他那并不算强壮的身体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刀砍的、枪刺的、炮弹碎片划过的,宛如一幅狰狞的地图,记录着他戎马一生的血与火。
他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与愤怒:“谁他妈的说老子忘了兄弟?!昨晚,老子还梦见雨亭、麟阁他们,一个个端着酒碗来找我!他们说,在地底下听得清清楚楚,哪个龟孙子起了反心,哪个鳖犊子忘了本!他们还说,谁要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他们就在下头备好了酒,等着谁先下去陪他们!”
话音刚落,狂风卷着漫天大雪,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龙卷,绕着张作霖不断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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