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顺口的清晨,是被一声悠长的汽笛和无边无际的浓雾一同叫醒的。
雾气像一床厚重的棉被,把海与天严丝合缝地盖住,只留下灰蒙蒙的一片,连涛声都显得沉闷。
就在这片能见度不足百米的混沌中,三个巨大的黑影,如同从神话里游出来的海兽,悄无声息地破开雾浪,缓缓驶入外港锚地。
最先发现它们的是码头上早起干活的苦力,他们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初还以为是哪家的货船又来送“好处”了。
可当船影越来越近,那高悬于船首,在海风中猎猎作响的巨大横幅,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还我海权”!
四个血红的大字,像四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人的瞳孔里。
这不是普通的商船!
它们的旗杆上挂着的,是南洋华商常用的福字旗,可船身上那股子肃杀之气,却怎么也藏不住。
紧接着,更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三艘船的甲板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身穿统一蓝布工装的汉子,随着领头人一声令下,上百人齐刷刷地双膝跪地,对着旅顺港的方向,对着岸上目瞪口呆的同胞,行了一个最标准的三叩九拜大礼。
“大帅招手处,便是儿郎归家路!”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撕裂了浓雾,震得整个码头嗡嗡作响。
岸上的百姓彻底懵了,这是哪一出?
南洋的亲戚来串门了?
但这阵仗,比督军府过年还大啊!
人群中,一个被称作“老香头”的码头耆老,浑身筛糠般地抖了起来,他猛地一拍大腿,冲回家里,颤巍巍地捧出一个积满香灰的铜香炉,嘴里念念有词:“我的老天爷,应了,真应了!三日前我梦见海神爷,他老人家托梦说,不日将有神舟自南海来,载忠魂,不载货——果真应验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百姓们从最初的惊愕,瞬间化为了狂热的激动。
这哪里是商船,这分明是龙王爷派来给大帅助阵的天兵天将!
辰时,天光大亮,雾气稍散。
督军府的首席工程师陈铁生带着一队工匠,奉命登船查验。
他本以为这只是华侨们爱国心切,捐了几艘货船充数,可当他踏上甲板的那一刻,脚下传来的厚重感就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商船的甲板,绝没有这么稳!
他快步冲进船舱,眼前的一幕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巨大的货仓被拆得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纵横交错的钢梁结构,一道道崭新的焊接痕迹还泛着金属的冷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铁锈和油漆味。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几个已经固定好的炮座基座——它们的尺寸、预留的螺栓孔位、甚至连底座的加强筋分布,都和他脑子里那份张作霖通过系统奖励的“巡洋舰改造图纸”分毫不差!
“这……这不是商船……这是战船!”一个年轻的工匠失声惊呼。
陈铁生猛地惊醒,他冲到一个炮座前,用手死死摩挲着那冰冷的钢铁,心脏狂跳。
一个恐怖却又无比振奋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他们没有图纸,绝对没有!可他们改出来的东西,比我们兵工厂拿着图纸干活的老师傅还准!这他娘的是怎么做到的?”
他话音未落,电报房负责人林振华像一阵风似的从舷梯上冲了上来,他手里捏着一张刚刚译出的电文,脸色又惊又喜:“老陈!截获了!我们刚截获一份南洋发出的加密电报,是发给南洋总商会的报功电文——他们说,自‘梦见大帅立旗定鼎’那一夜起,南洋各埠华人不约而同,连夜动工,拆船的拆船,焊钢的焊钢,总计十二艘万吨巨轮,三十门大口径岸防炮,不日将尽数归港!”
午时,奉天督军府,密议室。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味,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财政总长王永江摊开一本厚厚的账本,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大帅,您看。从三天前开始,我们的海外账户就疯了。南洋、旧金山、檀香山……无数笔汇款涌了进来,现在已经超过三百万银元,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涨。”
他顿了顿,拿起几张薄薄的纸条,递到张作霖面前:“更奇的是,每一艘已经抵达或者在路上的捐舰,都附了这么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此船归奉,死后入祠’。”
张作霖叼着他那根标志性的雪茄,听着汇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中的精光越来越亮。
他拿起一张纸条,指尖轻轻拂过那力透纸背的毛笔字,嘴角忽然咧开一个冷峻的笑容:“都说我张作霖没有舰队,是个旱鸭子。他妈的,他们懂个屁!”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屋里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
“老子没舰队?老子一张嘴,就能把这四万万同胞的人心,吹成铁甲舰!”他环视众人,声如洪钟,“传我的令给陈铁生——算上已经到的三艘,和在路上的八艘,总共十一艘,我给他七天时间!七日之内,必须把这十一艘‘梦中舰’,给老子编成‘潮信第一舰队’!老子要让全世界看看,什么叫人心所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