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场面宛如一场无声的战役。
闪光灯密集亮起!相机快门咔嚓作响!专业的测绘仪器嗡嗡启动!
每一根柱子被重新丈量!每一处卯榫结构被特写记录!每一片古老的窗棂都被小心翼翼地取样分析!巨大的遮光布临时拉起,专家们在高强度探照灯下趴在地上研究基柱的腐蚀程度……市府机要员则捧着文件夹飞快地记录各方初步定论。
整整一个多小时!这座沉寂了许久的古宅仿佛重新活了回来!忙碌的脚步声、低声的讨论、震惊的抽气声交织!
终于!一位市府办公厅主任模样的中年人,捧着一份墨迹淋漓、盖着数枚红色鲜章的《荔湾严氏祖宅实地勘验确认及紧急保护通知书》走到陈小英和陈云面前。
“陈女士,”他语气极其客气,甚至带着一丝敬畏,“这是各部门现场联合勘验的初步确认文件!即日起,祖宅受临时最高等级应急保护!所有商业开发立即暂停!具体等级最终由国家文物总局及专家评审委员会决定!正式函件十五个工作日内送达!”他将通知书郑重递出,旁边的工作人员立刻拍照存档。
流程结束!一大群人来得快,散得更快!如同退潮般消失在早晨的村巷尽头,只留下那纸承载着巨大希望的公文在陈小英手中微微颤抖。
谭国华和钟勇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卸下重担的疲惫与巨大的满足。
“小陈,”谭国华拍拍陈云的肩膀,笑容舒展,“心放肚子里吧!经这一遭,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敢动这片宅子一根汗毛了!后续申报省馆会全程跟进!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他又朝陈小英和陈远点点头,“我们先走了!好好守着这份家业!这是对得起祖先的福气!”
陈云将谭老和钟馆长一直送到村口停车处,看着大众轿车平稳驶入车流,这才转身往回走。心中的巨石终于安稳落地。
严家那朱红大门口,光头锃亮的严老三和几个马仔还如同受惊的鹌鹑般杵在台阶下,大气不敢出。
陈云踱步到近前,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们一眼:“严老三,你也看见了。天变不了!这宅子你动不得分毫!说吧,剩下的事你想怎么了?”
严老三浑身一激灵!汗水又冒了出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舔着干裂的嘴唇,赔笑道:“陈……陈少!误会!都是误会!我对嫂子、对阿远兄弟的亏欠……我认!”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三根沾满汗渍的手指:
“您看这样行不行?三处铺面的经营权,我下午就派人把账目文件、钥匙全部原样退还给嫂子!”
“另外……我严启恒个人!”他咬咬牙,“十万块!现钱!当场点清!赔给嫂子和阿远兄弟疗伤!还有之前的……惊吓!您看……”
陈小英和陈远站在门槛后,陈远眼神喷火,陈小英则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期盼看向陈云。
“十万?”陈云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声音不大,却让严老三心头猛地一沉!
陈云向前半步,逼近光头,压迫感如同一座无形大山压下:
“我姑姑和阿远被你们打得住进ICU时,医药费账单是十四万八!严老三你算盘打得响啊?霸占铺位强收一年半的租金你吐了吗?把人往绝路上逼这账你算了吗?”
严老三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差点跪倒!他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陈少!陈少饶命!二十万!我……我现在真的只拿得出十万!剩下的十万!我……我七天!哦不!三天!三天凑齐给您送来!求您高抬贵手……”
“凑?”陈云冷笑一声,盯着严老三那油光水滑的头皮,一字一句道:
“五十万!三天!少一个子儿……”
他俯下身,贴近严老三的耳朵,声音冰冷如钢针刮骨:
“严老三,你猜猜,我现在能不能把你送进去踩十年缝纫机?这光头……在里面的日子好不好过?”
“噗通!”
严老三膝盖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结结实实跪在了青砖地上!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砖面!
“咚!咚!咚!”
连续三个响头!清脆响亮!
“我赔!五十万!五十万!”他语无伦次地嘶喊着,头也不敢抬,“我回去……砸锅卖铁!三天!三天内!一定把钱……送到!送到嫂子手里!陈少饶命!饶命啊!……”他连滚带爬地起身,带着吓得面无人色的手下,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窜,眨眼消失在小巷尽头。
一场风波,随着那踉跄逃跑的光头和沉闷的磕头声,暂告段落。
朱红大门重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与窥探。那股浓郁刺鼻的恐惧味道,似乎也被隔绝在了沉重的门板之外。
陈小英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压在心头一整年的千斤巨石,靠着冰冷的门栓滑坐在地。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这次,是全然放松和巨大欣慰的泪水。
陈远蹲下身抱住母亲,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陈云独自走到正厅,靠在那张厚重的酸枝木太师椅背上,望着高阔穹顶梁枋间游弋的丝丝金线,心中思虑却转向了下一步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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