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火车站外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陈云看着黄东那张被泪水、油污和绝处逢生希冀浸染的脸,心头沉甸甸的。这个燕子门的末裔,背负着祖辈的罪孽与亲情的牵绊,如同一株在暗处疯长的野草。
“我缺人手。”陈云的声音沉稳得不像少年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荔湾区古玩一条街,刚盘下‘黄氏字画装裱艺术品店’。”
他从鼓囊的裤兜里摸出几张崭新的百元钞票(五百块),放在油腻的塑料桌面上,推向双眼陡然亮起光芒的黄东:
“拿着。三天后,到店找我。”陈云盯着他,“钱不多,先去买身干净衣裳,在古玩街附近找个便宜地方住下。记住!不准再碰任何‘活儿’!手再痒,就剁了喂狗!听见没?”最后一句陡然凌厉,带着如同实质的杀气!
黄东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身体猛地绷直!他用力一抹脸上滚烫的泪水和鼻涕混合物,声音因激动和巨大的惶恐交织而嘶哑发颤:“……听……听见了!大哥!我……我发誓!再碰……就让……让……”他目光扫过桌上遗留的半根炸油条的竹筷子,猛地抓起来狠命往另一只手手背上扎去!
嗤!
血珠瞬间渗出!在蜡黄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就让这筷子……捅穿我的手心!”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血和泪混在一起!
陈云一把抓住他那只握着竹筷、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腕!力量大得让黄东瞬间动弹不得!
“少他妈做这种没出息的自残勾当!”陈云低吼,眼神冷峻,“真男人!对天发过的誓!头可断!血可流!脊梁骨不能弯! 明白吗?!”他重重甩开黄东的手,“火车站人多眼杂!赶紧走!三天后见不到你人……那就算我看走眼!”
他说完不再看黄东,背起那沉重的背包,快步汇入汹涌的进站人流,背影在巨大冰冷的玻璃门后消失无踪。
黄东怔怔地望着那个消失在闸机口的身影,手里紧紧攥着那几张带着体温的百元钞票,像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陈云消失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佝偻多日的腰!
“噗通!”
他竟双膝重重跪在满是油腻、烟头、痰迹的水泥地上!
对着进站口的方向,磕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头!
水泥地上的油垢混着灰尘沾了他满头满脸!他却毫不在意!再抬起头时,那张遍布污垢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和一丝决绝的火焰!然后,他像幽灵般飞快爬起,转身钻进了旁边一条阴暗的巷弄,消失在城市迷宫的缝隙里。
……
一个多小时后。
东河市。清晨的寒意尚未散尽。陈云背着包,踏出有些冷清的火车站广场。
这座城市的气息远比珠江市更为粗粝和直接。小旅馆、早餐摊、兜售假烟的小贩、拉着巨大编织袋步履匆匆的外地人……空气里弥漫着火车站特有的混合着廉价食物、汗水和尘土的味道。
陈云熟门熟路地走向车站旁的公交站。没有叫车,上了一辆破旧的蓝色中巴。车身颠簸着驶过熟悉的、略显陈旧的街道。前世几十年沉浮带来的疏离感,在车轮碾过坑洼路面卷起的烟尘里,被渐渐唤醒的记忆驱散。
他在“旧货市场”站下车。隔着一条马路,华夏人民银行的招牌在晨光下透着公权力的沉肃和一丝微妙的距离感。
走进去,冷气混着特有的纸张和油墨气味扑面而来。银行刚刚开门,人还不多。陈云径直走向VIP窗口。当那张盖着“天下钱庄”鲜红印章、金额高达三千六百八十二万的巨额现金支票被递进窗口时——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窗口内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女柜员眼睛猛地瞪圆!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窗口外那张年轻得过分、却平静得像一汪古井的脸,又低头反复核对着支票上的金额、印章、暗文!拿着支票的手竟微微颤抖了一下!
漫长的(对陈云而言只有几分钟)、程序性的核对过后。
“先生,请您确认签字!新开卡,户名还是陈云?” 柜员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
嗤啦…… 打印机疯狂吐出一张崭新的建行银白色储蓄卡。
当陈云将那张卡以及另一张仅存着十六万现金的银行卡(昨晚存入的大部分钱)谨慎地收进背包最内层时,一种极其荒诞又真实的踏实感笼罩了他。
三天前!离开东河市时,兜里揣着几十块血汗钱!
三天后!两张薄薄的卡片承载着整整五千零几十万的惊天巨款!
人生际遇之奇诡,莫过于此!饶是他历经两世,此刻捏着那两张冰冷的卡片,指尖也感受到一股细微的震颤电流!
拿出那部刚买不久的摩托罗拉,拨通了“天下钱庄”谭国华的电话。
响了两声,那边传来谭老略带意外却依旧爽朗的声音:“小陈?这个点打电话?又撞上什么宝贝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