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鸢!
沈观的嘶吼像惊雷般在调度室炸开,裹挟着从未有过的惊怒与惶恐。左眼涌出的银色数据流糊住了他的视线,刺得眼眶生疼,可他半点也顾不上,身形猛地前扑,死死攥住了白鸢冰凉的手腕。
刀锯高速旋转的锯齿,距离他的喉咙不足一寸,凌厉的劲风刮得脖颈皮肤发麻。那尖锐的啸叫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的脖颈生生锯断。
白鸢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成了两半。她右侧的身体还是人类少女瘦弱的模样,衣衫被汗水浸透,紧贴着脊背;可左侧已然完全机械化,金属骨骼泛着冷硬的光泽,关节处流淌着淡蓝色的能量液,刀锯手臂的轰鸣声里,清晰能听出两股力量在疯狂拉锯、交锋。
素娥...沈观的目光死死锁定她那只泛红的机械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知道是你。但这里不是你的战场,别再被执念困住了。
白鸢的嘴唇艰难翕动,吐出的却是两道重叠的声线,一道是她自己的,带着哭腔的脆弱;另一道是素娥千年不散的怨怼,冰冷又决绝:
她早就死了...千年前就死了...我是...素娥的复仇...
闭嘴!沈观低吼,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素娥从来不会复仇!她的执念从来都是守护,是守护我,守护我们的约定!
记忆的追踪还在继续,那团焚烧记忆的火焰如同最锋利的慢刀,一点点凌迟着两人的神智。沈观的脑海里一片混乱,过往的碎片不断闪现又消散,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何要追查阎浮,记不清地狱系统的运转规则,甚至记不清自己身为判官的职责。
唯独一个念头,像烧红的钉子般死死钉在空白的脑海里,任凭记忆如何崩塌都纹丝不动,必须保护眼前这个人,哪怕付出一切。
相比之下,白鸢的情况还要糟糕数倍。她的右腿早已木质化,粗糙的木纹顺着小腿蔓延到大腿,无数朵白色的小花从木纹缝隙里钻出来,层层叠叠地绽放。这些小花像是贪婪的寄生虫,每绽放一片花瓣,就会汲取一分她的生命力,花心上浮现出的孩童笑脸,正咯咯地笑着,唱着含糊不清的童谣。
那童谣的内容,正是千年前天道给素娥定下的判词。
罪人素娥,背叛挚爱,勾结邪魔,永世不得...超生...白鸢无意识地呢喃,机械眼的红光忽明忽暗,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罪人...
突然,她的刀锯手臂猛地反转,高速旋转的锯齿直直对准了自己的肩膀——那里是机械与血肉的交界处,是她身体里两场意识鏖战的最前沿。显然,她想以自我毁灭的方式,结束这场痛苦的拉扯。
白鸢!沈观瞳孔骤缩,猛地扑上去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双臂勒得紧紧的,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里,别做傻事!你不是她,你是白鸢,你不该替千年前的素娥赎罪!
我...我能感觉到她...白鸢的声音里满是崩溃的哭腔,泪水从她人类的那只眼睛里滚落,砸在沈观的手背上,滚烫得惊人,她在我脑子里...好疼...她恨了你一千年...那种绝望,我承受不住...
那不是恨。沈观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能溺死人的温柔。他轻轻擦去她的泪水,目光灼热地看着她人类的那只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是愧疚,是后悔,是明明深爱,却不得不亲手推开你的绝望。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脑海里的记忆火焰骤然窜高,化作一片燎原火海!
千年前的最后画面,如同被按下播放键的影片,在两人的意识里完整铺展开来。
阴冷潮湿的地牢里,铁链拖地的声响格外刺耳。素娥穿着单薄的囚服,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前站着的是浑身浴血的沈青衡。他的眼底布满红血丝,手里攥着半截断裂的判官笔,声音嘶哑地逼问:你到底答不答应?把我制成武器,我们一起向天道复仇!
素娥的脸上满是泪痕,却在听到这句话后,缓缓抬起头,眼底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点了点头,声音轻却坚定:我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陪着你。素娥擦干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凄然却璀璨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无尽的爱意与悲壮,把我...也做成武器的一部分。刀锯可以是我,铁树可以是我,孽镜也可以是我。这样一来,无论你去哪里,我们都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你疯了!沈青衡猛地攥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我要的是复仇,不是让你陪我一起毁灭!
我早就疯了。素娥轻轻靠在他的掌心,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青衡,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走这条绝路,要死,我们一起死;要复仇,我们一起复仇。
她说完,不等沈青衡反应,转身走向了地牢中央的武器化操作台。指尖颤抖着按下启动按钮,冰冷的机械臂从四面八方伸出,对准了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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