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柱站在云顶石阶下,手里的竹篓被仙门灵气震得簌簌作响。篓里的野枣、酸豆角和槐树种子正在快速干瘪,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人间气息。青禾的鹤氅扫过他补丁摞补丁的衣角,袖口的流云纹与他腰间的稻穗挂件形成刺眼对比。
“为何总要执着于这些凡物?”清虚子的声音从云端传来,十二道聚灵幡在他身后展开,每道都刻着“清净无为”的古篆,“你可知,你每次下山施药,都会扰乱方圆百里的灵气平衡?”
陈二柱望着山下隐约可见的村落,那里飘着几缕炊烟,比云顶的灵光温暖千倍。他摸出颗刚凝成的“活络丹”,丹药表面还沾着虎娃娘揉面时的面粉——今早他帮虎娃爹推拿时,顺手在灶台边凝的药。
“王大爷的腰疼,用了我掺着艾草气的丹药,已经能挑水了。”他举起丹药,阳光下能看见细微的面粉颗粒在流转,“可按仙门的‘纯净灵气论’,这颗丹该算废丹吧?”
青禾的指尖划过聚灵幡,幡面上浮现出陈二柱昨夜在村里施针的画面:他没用灵气,只用凡人的推拿手法,额角的汗珠滴在病人背上。仙门长老们的议论声从幡中传出:“简直胡闹!修士怎可自降身份学凡人医术?”
“不是胡闹。”陈二柱盯着画面里自己颤抖的指尖,想起虎娃爹疼得扭曲的脸,“他怕灵气入体会炸开经脉,坚持要我用凡法。仙门总说‘众生平等’,可在你们眼里,凡人的恐惧是不是都算‘心魔’?”
清虚子皱眉挥袖,画面切换成云顶的灵田:清一色的千年药草在聚灵阵中静默生长,叶片上的露珠含着九重天外的星光,却没有半分人间烟火气。“你看这些‘忘忧草’,用纯净灵气催熟后,效力是凡间同类的百倍,可你偏要用带虫眼的野草凝丹,这不是……”
“这是因为虫眼草沾着露水和泥土!”陈二柱突然提高声音,惊飞了石阶旁的灵雀,“上个月李寡妇喝了我用野草根炼的药,夜里梦见了过世的男人。你们的‘百倍效力’能让人做这样的梦吗?能让她觉得日子还有盼头吗?”
四周突然寂静,只有山风掠过聚灵幡的哗哗声。陈二柱意识到自己失礼,却不想道歉。他想起《青囊真解》里被仙门划为“禁术”的“心药篇”,里面写着“凡人之痛,需凡人之药引”,可在云顶长老们眼里,这不过是“旁门左道”。
“你可知,赤阳教余孽最近在散播你的谣言?”青禾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他们说你是青囊门叛徒,用邪术勾连凡人执念,妄图……”
“我勾连的不过是人心而已!”陈二柱打断她,从竹篓里翻出半块硬饼,“这是王大爷留给我的‘辟谷饼’,他省了三个月没吃,就为了等我回来。你们仙门的‘辟谷丹’能让人不饿,可能让人不孤单吗?”
硬饼上的霉斑在灵气中渐渐消散,陈二柱却觉得胸口发闷。他突然明白,自己与仙门的矛盾从来不是方法之争,而是对“修行”本质的认知差异——仙门求的是超脱,他求的是贴近;仙门要的是“大道无情”,他偏要“情满人间”。
“或许我真的不适合仙山。”他将竹篓里的凡物埋进云顶的灵土,看着野枣核长出嫩芽,却在接触到纯净灵气的瞬间枯萎,“但我也不想做你们眼中的‘异类’。青禾,替我告诉掌门,青囊门的传承不该锁在云里,应该……”
“应该扎根在人间。”青禾替他说完,眼中闪过复杂的光。她解下腕间的“灵脉镯”,那是仙门核心弟子的象征,“其实我一直羡慕你,能知道自己要守什么。我们在云顶吞灵气、炼仙丹,却常常忘了,最初学医术是为了什么。”
暮色渐起时,陈二柱背着空篓下山。路过老娘的坟时,他发现白天埋下的野枣核竟在凡人土壤里长成了小树,枝头挂着颗青枣,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青囊真解》在袖中沙沙作响,他翻到被自己画满批注的“悬壶篇”,忽然在空白处看见新字:“道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
原来庄子早就说过的道理,他却要用这么多误解来悟。山脚下的村落亮起灯火,虎娃的身影在村口晃动,手里举着的火把比云顶的灵灯更亮。陈二柱摸出颗用思乡情绪凝成的丹药,那是他最“不纯净”却最得意的作品,因为里面裹着整个村子的月光。
“不被理解就不被理解吧。”他对着星空笑了笑,把丹药揣进怀里,“反正总有人需要我这带着泥点子的灵气,总有人懂我凝在丹药里的话。”风掠过肩头,竹篓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新埋下的种子在土里发芽,那是他与人间最珍贵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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