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柱第一次听见肚子咕噜叫时,正在山顶采集“月光草”。虎娃的“驱虫丸”缺这味主材,而月潮期只剩三天。他摸着腰间的干粮袋,里面的桂花饼早已碎成渣,指尖的灵气却在此时化作稻穗,轻轻扫过他空空如也的胃袋。
“修仙者三日不食亦可。”他喃喃自语,却想起昨晚李寡妇隔着墙喊:“二柱,锅里有新蒸的粟米糕,趁热吃!”当时他忙着炼药,随便应了声,此刻却懊悔没去拿。山风掠过,带来远处村落的炊烟味,竟让他喉头一紧——原来修仙者的“辟谷”,敌不过人间一口热食。
月光草生长在悬崖的阴面,藤蔓上布满倒刺,每片叶子都沾着千年玄冰的碎屑。陈二柱用灵气凝成稻刃,小心翼翼地切割藤蔓,却在即将触到草叶时,听见崖底传来异响。那是赤阳教的“食心虫”,专以修士的饥饿感为食,此刻正顺着他的灵气波动爬来。
“不过是饿了,竟能引来邪虫。”他苦笑,挥刀斩碎虫群。食心虫的血溅在月光草上,草叶竟开始萎缩。陈二柱连忙用灵气罩住植株,却发现自己的灵气因饥饿而不稳,罩子边缘泛起细碎的裂痕。
更糟的是,山雨突然倾盆而下。他躲在岩缝里,摸着湿透的干粮袋,忽然想起老娘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饼——那时他也是这般又饿又累,却觉得饼比什么都香甜。如今他能呼风唤雨,能斩妖除魔,却连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想吃,可是不想要人……”他望着雨幕呢喃,明白自己不愿开口求助,不过是怕村民们为他操心。但此刻,胃里的灼烧感却比任何邪术都要难忍,让他不得不承认:原来成仙成道,终究躲不过一个“饿”字。
食心虫的嘶鸣声再次传来,这次竟带着成群的同类。陈二柱看见虫群在雨中化作黑色的浪潮,每只虫的背上都映着他饥饿的倒影。他挥刀砍杀,却因体力不支而踉跄,稻刃竟险些脱手。
千钧一发之际,崖顶传来虎娃的喊声:“柱哥!接着!”少年冒着雨抛下藤梯,腰间的药篓里掉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温热的粟米糕——李寡妇的手艺,带着熟悉的桂花香气。陈二柱接住糕点的瞬间,灵气突然暴涨,稻刃上竟开出了金色的稻花,将食心虫群灼成灰烬。
“不是让你们别来吗!”他一边爬上崖,一边埋怨,却看见虎娃身后站着全村人:王大爷扛着猎枪,秋生背着药箱,李寡妇举着装满热粥的陶罐,就连青禾也骑着仙鹤送来灵米。“二柱,”王大爷递过旱烟袋,“饿肚子可炼不好药,尝尝你婶子炒的豆子。”
热粥入口的瞬间,陈二柱的灵气镜突然碎裂。他望着镜中自己狼吞虎咽的模样,忽然明白:原来“不想要人”的固执,不过是怕成为别人的负担,却忘了——被人记挂着,有人可记挂,才是人间最暖的“仙粮”。
月光草在众人的灵气滋养下重新生长,陈二柱用灵米和粟米糕炼出了“双心丹”,丹药表面流转着两种光晕:白色是月光草的清灵,黄色是粟米糕的温暖。虎娃舔着嘴角的糕渣笑:“柱哥,这丹药肯定甜!”
暮色降临时,他们坐在山顶分食李寡妇的粟米糕。山雨过后的星空格外清澈,陈二柱望着身边打着饱嗝的村民,忽然觉得胃里的温暖,比任何灵气都更能滋养道心。《青囊真解》在此时翻开,“孤食篇”后新增了“群味章”,配图是他坐在人群中,手中捧着粟米糕,周围每个人都递来不同的食物,而他眼中闪烁的,是被人间烟火照亮的光。
“柱哥,以后别一个人跑这么远了。”虎娃靠在他肩头,“你看,我们带的吃的,够喂饱十个柱哥!”陈二柱笑了,摸出最后一块粟米糕掰成小块:“好,以后想吃什么,咱们一起做——有你们在,再难的路,也像嚼着粟米糕一样,甜。”
山风掠过,带来粟米的香气。陈二柱望着远处村落的灯火,忽然明白:这世上最难得的“仙粮”,从来不是独自苦行的清修,而是有人与你分食一块糕点,有人为你留一盏热粥,有人在风雨中为你送来一口热乎的人间滋味。而他的“不想要人”,终究抵不过那句——“我们想要你,好好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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