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落在皇后凤钗垂落的明珠上,映得她抚过孙儿眉心的护甲微微发颤。
白日里呛了水,这会子还抽着气呢。
话音未尽,小团子忽然在梦中蹬了下裹着罗袜的脚,惊得帐顶悬着的安神香囊晃出细碎金粉。
齐毓竹青色广袖轻挽,修长的手指揉着金针尾端。
惊厥之气郁结肝经,须得以璇玑穴为枢缓缓疏导。在下这里有墨白神医相赠的秘制膏药,对小儿惊阙是再好不过了。
说话间齐毓将秘制药膏贴在瑄儿肚脐上,药香立时裹住了奶腥气。
再让太医开几付镇惊安眠之药物,无甚大碍。
齐毓话音刚落,就听湘妃竹帘忽然哗啦一响。
皇后指尖的鎏金护甲在锦帕上刮出细微的丝缕,转瞬已换上凤目含威的模样:
锦夕,带太子先去更衣。
待萧凛换上云纹锦袍踏入正厅时,鸾凤阁的八宝宫灯已次第亮起。
齐毓段子啊在紫檀雕花圈椅子上,发间紫金乌木簪价值千金,在烛火映照下,透着点点星光,一看就非凡品。
皇后指尖叩了叩案上温着的玉盏:太子,这便是在碧湖边救下瑄儿的“麒麟才子”齐毓先生。
萧凛想不到救起自己皇儿的居然是名满九州的麒麟才子。
齐毓朝萧凛微微颔首,清冷矜贵。
齐毓乃是隐世家族齐家的嫡长孙。
齐家传承数百年,素来以“通晓经史、德行高洁”着称于世,曾出过三任帝师,而经其辅佐的,皆成为了千古称颂的明君。
但是齐家人常年隐居,并不轻易世,只有其子弟因某些特殊际遇偶尔现世。
而齐家这一代的子弟中,最富盛名的便是“麒麟才子”齐毓。
齐毓之名九州皆知,乃是各国君王奉若上宾的传奇人物。
他入宫从不跪拜君王,连帝王相见都要看他是否得闲。
萧凛疾步上前,这位素来沉稳的储君声音发颤:先生大恩,孤代稚子叩谢。
说罢竟真要俯身,被齐毓虚扶住臂弯。
他垂眸:殿下折煞毓了,毓不过是比仆妇们游得快些,恰巧托住小殿下罢了。
谦逊不居功的话语,让萧凛感激之心更甚。
暮春夜风卷着料峭寒意,掠过皇后鬓边九凤衔珠钗,金丝流苏碰撞出细碎清音。
齐先生不必自谦。今日若非得遇先生,本宫这心尖上的小皇孙是危险了......
小殿下自有福星庇佑,皇后娘娘无需太过忧心。
齐毓抬眼望了望廊下晃动的宫灯,此刻时间已晚,毓先告辞,待小殿下痊愈后再来授学。
青石阶上月色如水漫过,他竹青色衣摆掠过灯笼投下的碎金光影。
他已经顺利的留在了皇后身边,该去给那丫头递个消息了。
想到那娇气又古灵精怪的的丫头,齐毓嘴角微勾。
齐毓青袍一角刚转出月洞门,皇后鎏金护甲便已扣住案上明黄卷轴。
凛儿。
凤眸掠过摇曳的烛火,指尖点在圣旨龙纹处,圣旨已下,三月后迎侧妃入府。
至于瑄儿——
本宫瞧着太子妃这些年毫无长进,实不堪抚育稚子,还是挪到凤仪宫将养妥当。”
“本宫已经求齐毓先生留下,好好教导瑄儿,圣上三岁便开蒙,如今离瑄儿三岁生辰不足半年,能得齐毓先生教诲,是瑄儿的福分。
烛芯爆开,萧凛他盯着母后襟口栩栩如生的金凤,想起这些时日父皇母后频频召见世家贵女,却未料此封侧妃的朱批落得这般迅疾。
他知道这次的赐婚容不得推拒,其它皇子府中都是妻妾成群,儿女成群。
偏偏他身为太子,只有一个太子妃,并且膝下只有一个皇儿,这是皇家绝不允许的。
只是他心中终是不喜的,于是淡声道:儿臣......谢恩。
他指尖无意识的拂过青玉茶盏,沉吟片刻后道:
瑄儿让母后费心了,只是昭华素日里片刻离不得瑄儿......
的一声,鎏金护甲叩在青玉案上,皇后捻着佛珠的指节微微泛白。
她若真能护住本宫的心肝肉,本宫何苦费这个心神?
春寒料峭的时节,残雪还压着梅枝呢,皇后想起小皇孙被送来时那湿漉漉的模样,后槽牙都发酸。
冰窟窿似的湖水,本宫听着都心颤。当娘的若是连这点轻重都拎不清......
珠帘被穿堂风吹得泠泠作响,碎玉声里藏着未尽之言。
说实话,瑄儿落水确实是宋昭华疏忽了。
皇后本就是一个温柔敦厚,襟怀坦荡之人,是值得他恭敬孝顺的母后。
她虽一直不喜太子妃,这些年却从未刻意为难过她,反而期待她成长。
偏偏宋昭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情情爱爱上,忽略了皇孙。
同为母亲,她对孩子的关爱和教诲,确实不如皇后。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春雨,宫灯在春雨中映出昏黄的光晕。
皇后望着萧凛颓然垂首的模样,她忽而想起十五年前那个扯着她裙角背《治国策》的稚童,如今却因一个“情”字,这般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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