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宫远徵抬眼,眼神平静无波。
“就是……喂药……”火麟飞越说声音越小,“我好像……记得不太清……”
宫远徵合上书,看着他:“你高烧昏迷,喂不进药,我用银针通了你的舌下穴位,才把药灌进去。怎么,有哪里不适?”
他说得自然流畅,眼神坦荡,仿佛事实就是如此。
火麟飞愣了愣。银针通穴?可他明明记得……难道是烧糊涂产生的幻觉?
“哦……这样啊。”他挠挠头,有些尴尬,“我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还以为……”
“以为什么?”宫远徵挑眉。
“没、没什么。”火麟飞赶紧低头喝粥,耳根有点热。
宫远徵重新打开书,但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又很快压下去。
火麟飞喝完粥,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想下床走走。宫远徵没拦他,只是在他起身时,伸手扶了一把。
“谢了。”火麟飞站稳,活动了下手脚,“我觉得好多了,你这药真管用。”
“鬼面藤毒性虽烈,但解得及时,便无大碍。”宫远徵淡淡道,“只是你劳累过度,元气有损,需静养几日。”
“静养啊……”火麟飞苦了脸,“那自动配药机……”
“我会让紫商暂停。”宫远徵打断他,“你若再胡来,我便把所有图纸都烧了。”
“别别别!”火麟飞赶紧投降,“我静养,一定静养!”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然后门被推开一条缝,宫紫商探进半个脑袋,眼睛滴溜溜转:“远徵弟弟,麟飞弟弟怎么样了?我听说他——哇!”
她看见火麟飞好端端站在地上,眼睛一亮,推门进来:“你醒啦!吓死我了,远徵弟弟守了你两天一夜,眼都没合!”
火麟飞一愣,看向宫远徵。后者别开脸,但耳根又红了。
“两天一夜?”火麟飞重复。
“是啊!”宫紫商没察觉气氛微妙,自顾自说,“你高烧不退,还说明话,可吓人了。远徵弟弟又是施针又是喂药,亲自守在旁边,谁劝都不听。我说我来替一会儿,他都不让——”
“宫紫商。”宫远徵冷声打断,“你很闲?”
宫紫商吐吐舌头,但还是凑到火麟飞身边,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哦,远徵弟弟可紧张你了。你昏迷的时候,他一直握着你的手,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别死’‘不许死’……”
“宫紫商!”宫远徵声音陡然拔高,脸色彻底红了——这次是气的。
宫紫商哈哈笑着跑开,躲到火麟飞身后:“哎呀被说中了吧!恼羞成怒了吧!”
火麟飞看着宫远徵又气又窘的样子,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灿烂的笑,而是很柔软、很暖的笑。
“谢谢你,远徵。”他轻声说,“又救了我一次。”
宫远徵瞪着他,又瞪了瞪躲在他身后做鬼脸的宫紫商,最终一甩袖子,转身走了。脚步很急,像背后有鬼追。
宫紫商从火麟飞身后探出头,看着宫远徵消失在门外,啧啧两声:“脸皮真薄。”
然后她转向火麟飞,眼睛亮晶晶的:“哎,麟飞弟弟,我跟你说,你昏迷的时候,远徵弟弟给你喂药,你死活不喝,然后他——”
“用什么法子让我喝的?”火麟飞打断她,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用嘴渡的啊!”宫紫商说得理所当然,“不然还能怎样?你牙关咬得死紧,银针都撬不开。他试了好几次,最后没办法,只好含了蜜饯再渡药,骗你张嘴。我跟你说,我当时在门外偷看——啊不是,是路过,看得清清楚楚!远徵弟弟耳朵红得哟,都快滴血了!”
火麟飞呆住了。
不是梦。
是真的。
宫远徵真的……用嘴给他渡药。
还含了蜜饯。
难怪他醒来时,觉得嘴里有蜜饯味儿。
宫紫商还在喋喋不休:“……所以我说啊,远徵弟弟就是嘴硬心软。你是没看见,你烧得说胡话的时候,他那个眼神,啧啧,心疼得哟——”
“紫商姐姐。”火麟飞忽然开口。
“嗯?”
“这事,”火麟飞看着她,表情很认真,“别跟别人说。”
宫紫商眨眨眼,然后露出一个“我懂我懂”的笑容,拍拍他肩膀:“放心,姐姐嘴严着呢!不过啊——”
她凑近,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麟飞弟弟,你这病生得值啊。咱们远徵弟弟那冰疙瘩,居然也有这么……嗯,热情的时候?哇哦~有情况~”
火麟飞脸红了,不是害羞,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宫紫商看他这样,笑得更欢,哼着小曲走了,留下火麟飞一个人站在药房里,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发愣。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空气里有药香,有粥香,还有……很淡的、属于宫远徵身上的清冽气息。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和蜜饯的甜。
良久,火麟飞慢慢走到窗边,推开窗。雨后初晴,天空碧蓝如洗,阳光洒在湿漉漉的庭院里,蒸腾起蒙蒙的水汽。
远处,宫远徵正站在药圃边,弯腰查看一株草药。墨发垂落肩头,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
火麟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像被这阳光晒化了,软成一滩水。
他深吸一口气,雨后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活着真好。
能遇见他,真好。
窗外,宫远徵似有所感,直起身,回头看向药房窗口。
两人隔着庭院,目光相接。
火麟飞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力挥手。
宫远徵怔了怔,然后迅速转回头,继续摆弄那株草药。
但火麟飞看见,他的耳根,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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