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麟飞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醒来时,已是次日黄昏。他躺在客院自己房间的床上,右臂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药膏的清凉感透过布料渗进来,缓解了伤口的灼痛。屋里点着安神香,是宫远徵特调的那种,淡而清冽,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他试着动了动,右臂沉得像灌了铅,但骨头没断,筋脉也没损——宫远徵的医术确实了得,那么烈的毒,硬是在三息内遏止,又花了一整夜施针放血、敷药包扎,保住了这条胳膊。
房门轻响,有人进来。
火麟飞闭眼装睡,从睫毛缝里偷看。是宫远徵,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药碗和清粥。他脚步很轻,走到床边,把托盘放在小几上,然后站那儿不动了。
火麟飞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沉甸甸的,带着审视,还有……别的什么。他憋着气,一动不动,装得像个真正的伤员。
良久,宫远徵叹了口气——很轻,但火麟飞听见了。然后他转身,似乎要出去。
“咳……”火麟飞适时地、虚弱地咳嗽了一声。
宫远徵立刻停步,转身回来看他。火麟飞适时地、缓慢地睁开眼,眼神迷茫,声音沙哑:“水……”
宫远徵倒水,扶他起来,把杯子凑到他唇边。动作不算温柔,甚至有点僵硬,但很稳,没洒出一滴。
火麟飞就着他的手喝完水,舔舔干裂的嘴唇,抬眼看他:“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宫远徵放下杯子,声音没什么起伏,“‘腐骨青’毒性烈,虽及时解了,但伤元气。这三日需静养,忌动怒,忌劳累,忌食荤腥辛辣。”
他说得像个背书的大夫,但火麟飞看见他眼下浓重的青黑,和微微泛红的眼角——像是熬了夜,又像……哭过?
“你一直守着我?”火麟飞问。
宫远徵别开脸:“只是来送药。”
火麟飞笑了,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笑没停:“远徵弟弟,你撒谎的时候,耳朵会红。”
宫远徵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瞪了火麟飞一眼,但没什么威力,反而像只被戳穿心事、强装凶狠的猫。
“喝药。”他把药碗端过来,黑乎乎的药汁,气味冲鼻。
火麟飞皱着脸:“苦……”
“喝。”宫远徵语气硬邦邦的,但舀药的动作放轻了,还吹了吹。
火麟飞就着他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喝药。药确实苦,苦得他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但心里却甜丝丝的。等一碗药喝完,他嘴里被塞进一颗蜜饯——还是上次那种,甜得发腻,但很有效。
“谢谢弟弟。”火麟飞含着蜜饯,含糊不清地说,眼睛弯成月牙。
宫远徵没理他,收拾药碗,又端起清粥。粥熬得稀烂,加了肉糜和碎菜叶,咸淡适中。他舀起一勺,递到火麟飞嘴边。
火麟飞张嘴接了,慢慢嚼,眼睛一直盯着宫远徵。宫远徵被他看得不自在,喂粥的动作越来越快,差点戳到他鼻子。
“慢点慢点。”火麟飞含糊道,“我又不是小孩。”
“吃饭别说话。”宫远徵板着脸,但耳根又红了。
一碗粥喂完,火麟飞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他靠坐在床头,看着宫远徵收拾碗勺,忽然说:“远徵,我胳膊疼。”
宫远徵动作一顿:“毒虽解,伤口愈合需时日。疼是正常的,忍忍。”
“忍不了。”火麟飞耍赖,“特别疼,火烧火燎的。你给我吹吹?”
宫远徵难以置信地看他,像看一个傻子。
“真的,吹吹就不疼了。”火麟飞睁着眼说瞎话,还把裹着绷带的胳膊往前伸了伸,“我娘小时候就这么给我吹,可管用了。”
宫远徵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后放下碗,走到床边,俯身,对着他胳膊——隔着一层绷带——轻轻吹了口气。
气流透过纱布,凉丝丝的。火麟飞愣住,他本来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宫远徵真吹。
宫远徵吹完,直起身,面无表情:“还疼吗?”
“……不疼了。”火麟飞小声说,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那就歇着。”宫远徵转身要走。
“等等!”火麟飞叫住他,“我一个人躺着无聊,你陪我说说话呗?”
宫远徵脚步不停:“没空。”
“那你给我念话本?”火麟飞指指床头柜,“紫商姐姐送的那本《江湖奇侠传》,我才看了个开头。”
宫远徵回头,看了眼那本花花绿绿的话本,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不看。”
“那你看医书,念给我听也行。”火麟飞退而求其次,“我喜欢听你念书,声音好听。”
宫远徵耳根又红了,这次连脖子都泛着粉。他瞪了火麟飞一眼,但最终还是走到桌边,拿起自己带来的医书,在离床最远的椅子上坐下,翻开,开始念。
念的是《伤寒杂病论》里的某一章,内容艰涩,术语一堆。但宫远徵声音清冷,咬字清晰,念起来竟有种奇异的韵律感。火麟飞靠着床头,听着听着,眼皮开始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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