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莱茵之华的最终谈判，定在星辰大厦负一层的保密会议室——厚重的隔音门关上时能听见橡胶密封条咬合的闷响，投影幕布泛着冷白的光，桌上摆着未拆封的矿泉水，瓶身印着星辰集团的LOGO，连纸笔都是特制的无碳复写款，防止信息外泄。
对方来的还是施密特和安娜，只是这次安娜身边多了个德国老头，头发花白得像落了层雪，厚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很，手里攥着个皮质笔记本，封皮磨得发亮，一看就是常年带在身边的。颜如玉这边，除了她和攥着技术方案、手心微微出汗的李明，苏临也破天荒地坐在了谈判桌旁——他没像平时那样窝在角落，而是坐得笔直，黑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上道浅疤，身份牌上“特别安全顾问”五个字印得清晰。老周则带着四个安保人员守在门外，耳麦里不时传来频道里的确认声，气氛绷得像拉满的弦。
谈判一开场，施密特就笑着往前倾了倾身，指尖敲了敲桌上的合作草案，德语口音的中文带着热情：“颜总，我们莱茵之华对‘深蓝盾牌’的期待，比您想象的还要高——这不仅是笔生意，更是对未来安防技术的投资。”李明立刻接话，打开平板调出测试数据，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像条昂扬的尾巴，“您看，在戈壁和雨林的模拟环境里，系统识别率都稳定在98%以上，误报率还不到千分之二，尤其是边缘设备的适配，比行业平均水平快了40%。”
德国老头听得认真，时不时用钢笔尖在笔记本上划着，提问时语速不快却精准：“李总监，你们的时序处理模块，用的是改进版的Transformer架构吗？我注意到在多模态融合时，你们跳过了传统的特征对齐步骤，这步优化的理论依据是什么？”李明早有准备，从包里掏出打印好的公式推导纸，逐条解释，额角渗出的细汗被他悄悄用指尖擦掉——这老头问的都是核心技术细节，显然是莱茵之华的技术主心骨。
安娜大多数时候都没说话，指尖捏着支银色钢笔，笔身转得飞快。她的目光很少停在数据上，要么扫过颜如玉紧绷的侧脸，要么落在苏临身上，像在打量块藏着秘密的石头——苏临却像没察觉似的，指尖摩挲着桌角的木纹，偶尔抬眼看看投影，眼神懒懒散散的，倒像在看无关紧要的风景。
直到李明演示完极端环境下的测试视频，德国老头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德语脱口而出：“Wunderbar！（太棒了！）边缘计算的响应速度，比我们实验室的原型机还快！这绝对是行业颠覆性的突破！”施密特脸上的笑容也深了些，刚要开口谈合作条款，安娜却突然打断，钢笔停在纸上，目光直盯着颜如玉：“颜总，技术确实让人惊喜。但我们发现，核心算法和主流架构差异很大，尤其是时序处理和模态融合的思路——这些突破，是贵公司哪位科学家牵头研发的？”
这话问得刁钻，明着是夸，实则在探核心研发人员的底。李明的喉结动了动，下意识看向苏临，手指攥紧了方案纸的边角——他知道苏临的规矩，不愿暴露在技术话题里，可这话又不能不答。他定了定神，尽量让语气平稳：“是整个研发团队的成果，经过了上百次迭代优化，不是某个人的功劳。”
安娜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嘴角勾着点若有若无的笑，目光转向苏临，像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哦？是吗？我还以为，是得到了某些‘特别顾问’的指点呢。”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的空气都静了些——她这话几乎是明着点苏临了。
颜如玉的指尖悄悄掐了下掌心，心提了起来——上次亚太创新资本的人挑衅，苏临直接把咖啡杯按在了桌上，这次要是他闹起来，谈判就黄了。可苏临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抬了抬眼皮，看向安娜时，嘴角竟牵起个称得上“和善”的笑，用带着点生涩的德语回道：“安娜助理过奖了。我就是个管安全的，偶尔听李总监他们讨论技术，觉得有些步骤能简化，随口提了两句。没想到他们真听进去了，还是星辰的工程师们悟性高。”
他说这话时，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沿，节奏不快，语气自然得像在聊天气，既否认了自己的作用，又给足了研发团队面子，连施密特都跟着点头。安娜愣了下，捏着钢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小的坑——她显然没料到苏临会这么“配合”，一时竟接不上话。
施密特见状，赶紧打圆场，抬手示意服务员添水：“看来星辰集团真是人才济济，连安全顾问都这么有见地！这更说明我们的合作前景好啊！”他顺势把话题拉回合作条款，从投资金额谈到市场分成，语气里的迫切藏都藏不住。
最终，双方在投影幕布前签下了战略合作意向书。施密特握着颜如玉的手时，力道都比平时重了些：“颜总，期待我们的合作能开创安防行业的新篇章！”安娜站在一旁，看着苏临的眼神里多了些复杂，没再多说一句话。
送走莱茵之华的人，李明激动得攥着意向书，指节都泛了白，一个劲地跟苏临道谢：“苏先生，刚才真是太谢谢您了！您那几句德语说得太及时了，不然安娜肯定还得追问！”苏临却摆了摆手，靠回椅背上，脸上的“和善”早没了，又恢复了平时的懒散，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捏着烟却没点：“没什么，演戏而已。”
颜如玉跟着他往办公室走，走廊的灯光在地上投下两道长长的影子。她看着苏临走在前面的背影，袖口因为刚才的动作皱了几道，忍不住低声说：“你这是在引火烧身。”
苏临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时，眼底没了平时的戏谑，多了点认真：“火早就烧到门口了，多添点柴，才能让里面的人早点出来。”他顿了顿，指尖蹭过烟盒的边缘，“只有让他们觉得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才会急着跳出来——急了，就容易露马脚。”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颜如玉知道，这“添柴”的背后，是把自己放在了最危险的聚光灯下。她看着苏临转身继续往前走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又酸又暖——这个总把“麻烦”挂在嘴边的人，却一直在用最冒险的方式，护着她和她想守护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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