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隐在人群边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胸中堵着一股郁气。
义父所说的家国天下,难道不正是由这样的一个个贫苦百姓构成的么?在东瀛,却有如此不公,如此践踏百姓之事。但他不能动,他的任务远比眼前一时的义愤更重要。
他心中默背着那些卷宗上的信息,每一个地名、人名、可能的切口,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因为心神激荡,后退时不慎撞到了身后一人。
“对不起。” 天涯下意识地用刚刚学会的、还带着生硬口音的东瀛语低声道歉,同时迅速稳住身形,手已虚按在隐藏软剑的腰间。
被他撞到的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衣着虽不算华贵,但干净利落,手中拿着一个装着几块米饼的小布袋。少年身形挺拔,眉眼清正,尤其一双眼睛,明亮锐利。
这少年正是小林正。他家族世代追随服部半藏一系,他本人更是在六岁时便被如今的伊贺派首领宫本三太夫看中,收为关门弟子,天赋卓绝,被寄予厚望。
小林正稳住了手中的布袋,目光在天涯脸上迅速一扫,掠过他那浪人装扮下略显紧绷的肩膀和下意识护住腰侧的动作,又看了看他眼中尚未完全敛去的复杂情绪。这个陌生的年轻浪人,身上有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沉凝气质,并非寻常落魄武士。小林正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好感,便只淡淡摇了摇头:“不要紧”
这时,旁边一位头发花白、佝偻着腰的老婆婆,趁着刚才混乱,匍匐在地,用颤抖的手飞快地将散落的一些稍干净些的米粒连同小石子一起拢进怀里一块破布中,紧紧包好。她身边跟着两个一男一女、不满五岁的瘦小孩童。
老婆婆直起身,对着孙儿们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干涩却充满希冀:“乖孙,看,我们有‘米’了……今晚,今晚婆婆给你们烧粥喝,热乎乎的……” 两个孩子懵懂地点头,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抓住婆婆褴褛的衣角。
祖孙三人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地想要离开这片是非之地。然而,刚走出不远,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口,却被数名早已守候在此、面露狞笑的浪人拦住了去路。这些浪人专挑领了“救济”的落单难民下手,行抢劫之实。
老婆婆吓得浑身一颤,本能地将两个孩子死死护在身后,枯瘦的身子抖个不停:“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为首的浪人咧嘴一笑,露出黄黑的牙齿,贪婪地盯着老婆婆紧紧捂在怀中的破布包:“老东西,装什么糊涂?把刚才领到的东西交出来!”
“没……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 婆婆惊恐地后退,将破布包藏得更深,腰弯得更低,几乎要跪下来,“大爷行行好,放过我们吧……我老了,不吃没关系,可我的两个孙儿,已经两天没进一粒米了……求求你们……”
“滚开!废什么话!” 那浪人早已不耐烦,猛地一脚踹在老婆婆肩头。老人惨叫一声,向后跌倒,怀中的破布包也摔落出来。浪人一把抢过,得意地在奄奄一息的老人面前晃了晃:“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奶奶!奶奶!” 两个孩子吓得放声大哭,扑到婆婆身上。
老婆婆忍着剧痛,挣扎着抱住浪人的腿,涕泪横流地哀求:“大、大爷……求求您,行行好……米您留下几口……给我的孙儿吧……他们,他们已经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我求求您了……”
“滚开!老不死的!” 浪人不耐烦地甩开她,将米袋揣入怀中,还嫌恶地踢了老婆婆一脚,“早拿出来不就好了?浪费老子时间!”
目睹此景,天涯胸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他可以忍耐不公,可以冷眼旁观官府的虚伪,却无法坐视如此赤裸裸的欺凌弱小。任务固然重要,但有些底线,触及则必须行动。
他身形一动,已拦在那浪人与祖孙之间,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凛然之意清晰可辨:“住手!堂堂七尺男儿,为何要欺辱老人与孩童?还有没有廉耻!”
突然见一个陌生的少年头,他们先是一愣,随即哄笑起来:“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子?滚开!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砍了!”
为首的浪人骂道,顺手拔出了腰间那柄豁了口的破刀。其余几人也纷纷抽出兵刃,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
天涯眼神一冷。他不能使用中原武功,招式路数一旦露出马脚,后患无穷;更不敢动用义父所赠、特征明显的精钢软剑。眼见对方持刀逼近,他只能赤手空拳迎敌,利用身形步法闪避,瞅准空隙以拳脚还击。
浪人刀法粗野但狠辣,配合默契,立刻将天涯围在中间。天涯闪转腾挪,以掌代刀,以指为剑,施展的皆是东瀛常见的体术格斗技巧,虽能勉力周旋,击退几次进攻,但空手对白刃,又是以一敌众,难免顾此失彼。一个浪人觑准空档,刀光斜劈向他肋下,天涯侧身急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迅疾无伦的刀光自旁侧切入,精准无比地磕开了刺向天涯后心的刀尖,力道奇巧,那浪人只觉手腕剧震,刀险些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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