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坊的墙头上,我的名字正被一团墨污了大半,像块去不掉的烙印。
“李白那厮,竟写出‘谁家玉笛暗飞声,偷得邻家半盏粮’这般不堪的句子!” 卖花大娘的骂声穿透晨雾,手中的茉莉枝被攥得簌簌发抖。
几个书生围在墙头指指点点,用宣纸拓下的诗句在风中飘飞,淋漓的墨迹宛如淌下的泪水。
我紧攥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这场景实在太过刺眼,恰似一段尚未明晰缘由的视频,经恶意剪辑后,配上低俗标题肆意传播。
明明清白无辜,却要遭受众人指责。
文胆之处阵阵发烫,那并非愤怒,而是一种被人往心底塞入脏东西般的恶心。
“李兄!可算找着你了!”
高士的大嗓门从巷口传来,他跑得满头大汗,衣服下摆沾着泥点,“杜圃在文社等你,出大事了!”
跟随他穿行于长安的晨市,胡饼的焦香、香料的甜腻,都无法掩盖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气息。
茶肆之中,有人低声议论着“李白江郎才尽”;
书铺门前,张贴着“李白近作”的拓片,其字迹模仿得有七分相似,然而神韵却相差甚远,恰似赝品瓷器,乍看之下光鲜亮丽,仔细端详却满是瑕疵。
行至平康坊街角,竟瞧见一位卖糖画的老汉正绘制“李白偷粮”的图案,一群孩童围在四周嬉笑。
刹那间,我忆起高中时被同学诬陷偷钱包的过往,全班投来的异样目光如针般刺痛着我。
那种有口难辩的憋屈之感涌上喉头,我猛然抽出毛笔,将文气倾注于笔尖,吼道:“这字不是我写的!”
青白色的文气掠过墙头,伪诗拓片刹那间化为纸屑飘飞。
围观者惊声呼喊,纷纷四散躲避,卖糖画的老汉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高士赶忙将他扶起,轻声解释道:“老伯莫要害怕,这是有人造假来污蔑我兄弟。” 我凝视着散落的纸屑,胸口剧烈起伏,诗词本是用心血铸就,岂能遭受这般亵渎?
杜甫早已在寒门文社等候着我,桌上摊开着十几张伪诗拓片。
他用指尖轻点着字迹,说道:“你瞧这‘飞白’笔法,刻意去模仿你酒后挥毫时的狂放之态,可在转折之处却显露出了胆怯。”
“再看这韵脚,你向来洒脱不羁却又暗合自然之妙,而这些诗读起来就好似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
我拿起拓片,反复端详,突然哑然失笑。
这情形恰似发现抄袭者弄错了公式,那些刻意模仿的痕迹,反倒成了明显的破绽。
“既然他们想玩,那咱们就奉陪到底。”
我一边说着,一边铺开宣纸,“文盗向来贪婪,只要放出‘新作’的风声,他们必定会上门盗取,咱们正好设下一个陷阱。”
杜圃眼睛顿时一亮,问道:“用藏头诗如何?”
他曾深入研究过六朝联句技巧,对嵌字诗颇有造诣,“把暗号藏于诗句之中,引他们现身。” ”
“并非全是藏头。”
我将毛笔饱蘸墨汁,说道,“要藏得自然,如同春雨入土,不着痕迹。”
恰似现代设计防伪标识,既要隐蔽又需精准,让造假者自投罗网。
我挥毫写下 “寒夜客来茶当酒”,在 “茶” 字的捺脚处暗藏了一个极小的 “西” 字;
接着写下第二句 “竹炉汤沸火初红”,在 “火” 字的撇画里嵌入了 “市” 字。
三句写完,杜甫已然领悟:“西市!你是想引他们去西市?”
“不止。”我接着说道,“‘寻常一样窗前月’,‘窗’字里暗藏‘巳’;
末句‘才有梅花便不同’藏着‘时’。西市巳时,我在那里埋下了写有‘润笔费’的字条,他们定会去取。” ”
高士猛地一拍大腿,放声大笑道:“妙极了!这便是‘请君入瓮’之策,比我所饮的陈年佳酿还要带劲!”
他自告奋勇去散布 “李白新作藏玄机” 的消息,杜圃则带领文社学子前往西市进行布控。
我望向窗外,秋风裹挟着落叶纷飞,心中既满是期待,又隐隐紧张,这是一场文字间的较量,万万输不得。
西市的喧闹较往常更甚。
我隐匿于“胡商茶肆”的二楼,透过竹帘的缝隙窥察动静。
茶肆中弥漫着波斯枣的甜美香气,伙计们操着夹杂胡语的汉话高声叫卖,一切看似并无异样,然而却有三双眼睛始终在暗处逡巡扫视。 。
巳时刚至,其中一人借如厕之名,溜进了茶肆后院。
我即刻向杜圃示意,寒门学子们悄然围拢过去。
只见那人在老槐树根下挖掘了片刻,掏出字条,嘴角刚浮现出笑意,便被一张从天而降的网罩住。
“拿下!” 杜圃大喝一声,学子们一拥而上。
那人挣扎着嘶吼:“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崔府的人!”
听到“崔府”二字,我疾步走下楼。望着那人惊惶的眼神,我蓦地忆起被诬陷模仿抄袭时的愤懑,忆起文社门口被谣言蛊惑的百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