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峡的寒刃划破过沈清辞的肩甲,崖底三日的孤暗吞噬过秦岳的踪迹,可这生死考验终究没能浇熄北境的战火,反倒在两人之间熔铸出一种近乎心照的默契——那是同历生死后,无需言语便能读懂彼此眼神的信任。李擎虽错失生擒秦岳的良机,但其麾下数十万大军仍如黑云压境,盘踞在狼啸峪以北三十里的开阔地带,像一群耐心的秃鹫,日日盘旋,只待北境防线露出一丝破绽,便要扑上来撕碎一切。
沈清辞的肩伤还裹着渗血的纱布,铠甲边缘蹭着未干的药渍,可她站在狼啸峪主营的沙盘前时,眼底已没了半分崖底独处时的脆弱。指尖划过沙盘上代表己方兵力的青色标记,她眉头微蹙:北境军经落鹰峡一役折损近半,粮草只够支撑十日,若与李擎硬拼消耗,不出半月便会兵卒疲竭、防线崩溃。硬打不行,唯有以巧取胜,设法调动敌军,在运动中撕开一道口子。
夜风从帐帘缝隙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曳,映着沙盘上“一线天”三个字忽明忽暗。沈清辞眼中骤然闪过一丝锐光,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清晰——李擎麾下的乌勒术素来贪功冒进,又极看重情报,不如就给他们送一份“足以扭转战局”的大礼。
次日清晨,沈清辞让人请来了军中最好的绘图匠人老周。老周曾在工部任职,专司绘制军事舆图,一手仿造古图、复刻印章的手艺堪称一绝。当沈清辞将“伪造布防图”的要求说出时,老周手中的狼毫笔顿了顿,随即躬身应下:“将军放心,末将定能让这假图比真图还真。”
沈清辞没有直接给出绘图模板,而是铺开一张空白舆图,指尖沿着东部防线缓缓移动:“鹰嘴涧和狼啸峪是咱们当前的防御核心,你把这两处的守军数量加倍标注,营垒、箭塔的位置画得密不透风,让他们觉得咱们把主力全压在了这里。”她顿了顿,指向舆图边缘一处狭窄的峡谷,“至于一线天,你标注‘兵力不足百人,仅设三座哨卡’,再在图侧用朱笔注上‘此处通后方补给暗道,需严防’——记住,朱笔字要模仿参军的笔迹,带几分仓促感。”
老周凝神记下,又问:“将军,军中布防图用的是兵部特制‘北境防务印’,墨也是专贡的松烟墨,寻常仿品一眼就能看出破绽,这两项如何处理?”
“印章我让人拓了真印的模子,你用朱砂掺少量金粉调印泥,盖印时稍偏右半分——这是咱们内部人才知道的标记,外人只会以为是盖印疏忽。”沈清辞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小块黑色墨锭,“墨用这个,是我去年从江南带来的徽墨,色泽与松烟墨相近,但遇水会晕出淡青色,寻常人不会留意,咱们自己人一看便知是假。”
接下来的三日,老周闭门不出,在帐中反复调试墨色、练习盖章。沈清辞每日都去查看进度,直到第四日清晨,老周捧着一卷装裱好的舆图走来——图上字迹工整,营垒、防线标注得清晰明了,朱笔小字透着仓促,印章的偏斜恰到好处,若不是沈清辞亲自授意,连她都要误以为这是真的布防图。
可如何将假图“自然”送到乌勒术手中,成了新的难题。直接派人“遗失”在边境太过刻意,让俘虏带去又怕乌勒术起疑。沈清辞站在帐外,望着远处穿梭在双方控制区的边民商贩,忽然想起了皮货商王二。
王二是边境有名的“两面派”,既和北境军做皮货生意,又时常偷偷给敌军送消息,去年还曾被查出私藏敌军信物,只是因证据不足,沈清辞当时只罚了他些银两便放他回去。此人贪财如命,又惯于投机,若是让他捡到这份“绝密”布防图,定会以为是天赐良机,主动献给乌勒术。
计定之后,沈清辞立刻安排了一场小规模的边境冲突。她亲自率领两百骑兵,在黎明时分突袭敌军前哨,待敌军溃逃后,又“恰好”追至王二常去的皮货收购点。混乱中,她让亲兵故意将装着假图的卷宗掉在地上,又在撤离时“不慎”遗下一枚刻有自己姓氏的玉佩——那玉佩是特意找来的仿品,只为让王二更加确信卷宗的真实性。
王二躲在帐篷里,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渐歇,才敢探出头查看。当他看到地上那卷印着“绝密”二字的卷宗,又摸到旁边的玉佩时,眼睛瞬间亮了。他颤抖着打开卷宗,看到里面的布防图,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虽不懂兵法,却也知道这份图的价值,若是献给乌勒术,少说也能换百两黄金。当天午后,王二便乔装成牧民,绕开北境军哨卡,一路狂奔到敌军大营,将布防图双手献给了乌勒术。
乌勒术接到布防图时,正在帐中与手下大将巴鲁商议军务。他展开舆图,目光扫过鹰嘴涧和狼啸峪的标注,眉头皱了皱:“这两处守军竟有这么多?难怪咱们几次突袭都没能得手。”
巴鲁凑过来细看,手指停在“一线天”的位置:“将军!您看这里!一线天防御空虚,还通着北境军的补给暗道,若是派一支精锐突袭,不仅能切断他们的补给,还能从侧翼绕到狼啸峪后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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