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得化不开,沉沉地压在苏家别墅的屋顶,也压在苏念辞的心口。客厅那场闹剧的残骸似乎还在空气中漂浮着——林柔霜惨白绝望的脸、苏承砚震惊失语的神情、苏凛霄凝固的凶狠、还有那瓶如同墓碑般躺在冰冷地板上的过期白色药瓶。这些碎片在她脑海里反复切割,每一次回想都带来新鲜的、带着铁锈味的钝痛。
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隔绝了外面世界所有的声音,或者说,是隔绝了所有可能刺向她的刀锋。窗外的黑暗无边无际,吞噬了最后一丝星光。她没有开灯,只是坐在床沿,身体挺得笔直,像一尊即将奔赴刑场的雕塑。指尖冰凉,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寒意,比前世雨夜车轮碾过身体时更甚。原来,被血脉相连的至亲联手钉上耻辱柱,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窒息。那瓶被林柔霜藏了三年、早已停产的毒药,像一个冰冷的嘲笑,嘲笑着她前世到死都渴望的亲情,是多么廉价而愚蠢的奢望。
恨意如同黑色的藤蔓,在她心底疯长,缠绕着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勒紧,再勒紧,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窒息感。她需要这恨,需要它燃烧掉最后一丝软弱的痛楚,支撑她走完明天那条注定孤身一人的路。
高考。
这两个字像烙铁,烫在她的神经上。前世的这一天,是她被彻底剥夺尊严、踩入泥泞的开始。林柔霜用一场精心策划的“晕倒”和哥哥们不分青红皂白的逼迫,夺走了她拼尽全力才考取的状元头衔,也彻底碾碎了她对苏家最后一丝幻想。
这一次,剧本该由她来写。她要让林柔霜,让苏家那六个所谓的哥哥,亲眼看着他们捧在心尖上的“珍宝”,是如何在她亲手布下的棋局里,摔得粉身碎骨。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下,似乎还残留着昨夜黑暗中,霍沉舟隔着窗户递给她时,那短暂触碰传递的、令人心悸的温热。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穿透了厚重的玻璃,也穿透了她被恨意冰封的心防:“按你的计划走。录像的事,交给我。” 那是一种无需言明的默契,一种在深渊边缘彼此托底的信任。这信任本身,在此刻冰冷孤绝的境地里,竟成了一种近乎奢侈的暖意,让她濒临冻结的血液,有了一丝微弱的流动。
她猛地攥紧了手机,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暖意被更汹涌的冰冷覆盖。霍沉舟……他眼底的心疼是真的吗?还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前世临死前看到的那个雨幕中模糊的身影,是否就是他?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确定,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她不能依靠任何人,尤其是一个同样带着秘密重生的男人。复仇的路,只能她一个人走到底。
门外,死寂终于被打破。
是林柔霜那刻意放得极其柔弱的哭声,断断续续,如同受伤的幼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刺耳。伴随着的,是苏凛霄暴躁的低吼和压抑的踱步声,以及苏承砚沉重而疲惫的叹息。
“……大哥,二哥……我真的不知道那药……是念辞姐她……她一定是恨我,才这样害我的……呜呜……我以后可怎么办……高考……”
“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吗?”苏凛霄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却明显不是冲着她,“妈的,那个死丫头!她到底想干什么!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她就高兴了?!”
“凛霄,闭嘴。”苏承砚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当务之急是柔霜的状态。她受了这么大惊吓和污蔑,明天还要高考……”
“高考?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考?!”苏凛霄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对林柔霜的心疼和对苏念辞刻骨的怨毒,“都怪那个扫把星!她存心的!她就是见不得柔霜好!她……”
后面的话,苏念辞没有再听。她缓缓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片脆弱的阴影。嘴角却一点点勾起,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也嘲讽到极致的弧度。看啊,苏念辞,这就是你的血亲。真相的铁证就砸在他们脸上,他们依然能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那个满嘴谎言、心如蛇蝎的养女,而把所有的过错和恶意,精准无误地投射到你身上。那瓶停产的毒药,那清晰的监控画面,在他们眼中,大概都成了你“处心积虑”构陷林柔霜的“新罪证”。
也好。这最后一丝微弱的、不该存在的期待,也终于被他们亲手掐灭了。心口那块早已腐烂的地方,此刻传来一阵尖锐的、近乎解脱的空洞感。也好。
天光破晓,灰白的光线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切割着室内的昏暗。苏念辞睁开眼,眼底一片沉寂的冰原,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在最深处。她起身,动作机械而精准地洗漱、换衣。镜子里映出一张过分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只有那双眼睛,幽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冷静火焰。
她拉开房门。客厅里,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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