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抽打着医务室的玻璃窗,水痕扭曲了窗外灰暗的天空。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呛人,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冰冷的碎玻璃。
“念辞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柔霜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像黏腻的糖浆,死死裹住苏念辞的感官。她攥着被故意泼湿、字迹晕染成一片深蓝墨迹的高考复习笔记,指尖冰冷。
苏念辞没看林柔霜,目光穿透她虚伪的泪光,钉在几步之外那道颀长的身影上。霍沉舟正背对着她们,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药柜里的白色药瓶,金属镊子碰撞玻璃瓶身,发出清脆又冰冷的声响。林柔霜刚才那一撞,连同那杯冰水,精准无比地泼洒在苏念辞最重要的笔记上,也溅湿了霍沉舟白大褂的袖口。而他只是微微蹙眉,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仿佛那水渍比林柔霜拙劣的陷害更值得关注。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猛地呛入苏念辞的喉咙深处,尖锐的刺痛瞬间炸开。她控制不住地弓下腰,剧烈地呛咳起来,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某个早已腐朽的角落,带出前世沉淤的灰烬。
“咳咳……咳……”视野开始摇晃,消毒水的气味骤然浓烈了百倍,不再是单纯的刺鼻,它化作一根冰冷的锥子,带着雨夜沥青路的腥气,狠狠凿穿了记忆的闸门——
*不是现在窗外的雨,是更大、更疯狂、更冰冷的雨,如同天河倾覆。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尖锐得能划破耳膜。父亲那辆深色的轿车像被巨兽撕咬过的玩具,扭曲着嵌进公路防护栏。车头完全变形,碎裂的玻璃如同冰晶,混合着猩红的液体,被狂暴的雨水冲刷成一片惊心动魄的粉红溪流。母亲的头无力地靠在破碎的车窗上,额角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蜿蜒而下,被雨水稀释,染红了苍白的侧脸。*
*“妈……爸!”她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濒死小兽般的哀鸣,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身后一股蛮横的力量死死拽住。是她的三哥苏凛霄,他的脸在惨白的车灯和闪电映照下,只剩下冷酷的线条和厌恶的眼神。*
*“滚开!都是你这个灾星!爸妈就是去给你开家长会才出的事!”他的声音嘶哑,像淬了毒的刀。*
*“不是……让我过去!他们还有呼吸!让我过去!”她徒劳地哭喊,指甲在苏凛霄的手臂上划出血痕。*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同离弦的箭,不顾一切地冲破了警戒线的阻拦,扑向那辆冒着不祥青烟的残骸。是霍沉舟!雨水瞬间将他浇透,昂贵的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单薄却绷紧的背脊线条。他扑到驾驶座一侧,徒手疯狂地去掰那扭曲变形的车门。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苏先生!醒醒!撑住!”他嘶吼着,清越的嗓音被风雨撕扯得支离破碎。他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压在变形的车门上,肩膀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
*“哐当!”一声闷响,一块被撞松的车体部件在风雨中骤然坠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他正竭力扳着车门的左手!*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呼被风雨吞没大半。霍沉舟的身体猛地一僵,左手瞬间软垂下来,以一种不自然的、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剧痛让他的脸在闪电的白光下瞬间惨白如纸,额角迸出青筋,冷汗混着雨水滚滚而下。*
*但他只是咬死了下唇,血腥味在齿间弥漫,竟用肩膀和完好的右手,更加疯狂地去顶、去撞那扇顽固的车门!每一寸挪动,都伴随着他身体无法控制的痉挛和左手那触目惊心的晃动。骨头断裂的脆响,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屏障,此刻清晰无比地回荡在苏念辞的耳膜深处。*
“呃!”现实中的苏念辞猛地抽了一口冷气,从窒息般的回忆漩涡里挣扎出来,冷汗浸透了后背的单衣。眼前的医务室摇晃着,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烈,却再也压不住记忆里那浓重的血腥和雨水的气息。她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溢出的咳嗽声带着破碎的呜咽。目光穿过模糊的水汽,再次投向那个背影——霍沉舟已经整理好药柜,正打开一个抽屉,似乎在寻找什么。
那个抽屉!前世那个藏着苏氏集团机密文件和……车辆检测报告的抽屉!
一个更尖锐的念头,裹挟着冰冷的恐惧,狠狠刺穿了她混乱的思绪:他刚才擦拭被泼湿袖口的手……是右手。而他的左手,从进门到现在,始终安静地垂在身侧,甚至在他拉开抽屉时,用的也仅仅是右手和腕部的力量。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回避姿态。
“念辞姐,你脸色好白……是不是着凉了?都怪我……”林柔霜假惺惺的声音带着试探,试图再次黏上来。
“滚开!”苏念辞猛地挥开她伸过来的手,力道之大让林柔霜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诊床上,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
苏念辞看也没看她一眼,所有的感官和意志力都集中在那个抽屉上。在霍沉舟即将关上抽屉的瞬间,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踉跄着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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