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她还能信任谁?前世信任的至亲,亲手将她推入地狱。今生…
她的目光扫过监测仪。那条狂乱的曲线,在霍沉舟持续的低吼压制下,虽然依旧混乱,但那些可怕的尖峰似乎在缓慢地、极其勉强地平复下去?苏承砚喉咙里的嘶吼也变成了断断续续、极度痛苦的呜咽,身体的反弓不再那么剧烈,但细密的颤抖依旧如同筛糠。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痛苦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承砚身体最后一次剧烈的痉挛终于平息下去。他像一滩彻底软掉的泥,瘫在冰冷的地毯上,只剩下胸膛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起伏。监测仪上那狂乱的曲线,终于变成了极其微弱、缓慢、但确实存在的波动。尖锐的警报声停了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代表生命勉强维系的“嘀…嘀…”声,在死寂的书房里空洞地回响。
危险期…似乎暂时渡过了?以一种极其惨烈、超越常理的方式。
霍沉舟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巨大的脱力感瞬间袭来。他支撑身体的手臂微微发软,额头的汗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苏承砚胸前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急促地喘息着,脸色是一种失血般的苍白,眼神深处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耗尽了他灵魂的力量。
苏念辞依旧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她看着苏承砚那张青灰褪去、只剩下死人般惨白的脸,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下剧烈跳动的眼皮,看着他胸口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起伏…生?还是死?这非生非死的状态,比纯粹的死亡更令人毛骨悚然。霍沉舟所谓的“吊住命”,竟是这样一幅活地狱的景象?
霍沉舟喘息稍定,他迅速抬手,用衣袖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这个动作让他微卷的衬衫袖口向上滑了一截,露出了手腕内侧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针孔。那针孔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淡淡的青灰色。
苏念辞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针孔上。这绝不是普通注射留下的痕迹!它太小,位置太隐蔽,颜色太诡异!联想到那支幽蓝的药剂…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霍沉舟自己…是不是也用过这种东西?!
就在这时,地上如同死尸般的苏承砚,喉咙里突然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咕噜声。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双眼睛,空洞,茫然,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如同蒙尘的玻璃珠。然而,就在这空洞的深处,骤然掠过一丝极其强烈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恐惧!他的眼球猛地转动,视线没有焦点地扫过华丽的天花板吊灯,扫过霍沉舟汗湿而紧绷的脸,最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机械的僵硬感,定格在几步之外、脸色冰寒的苏念辞身上。
当他的目光触及苏念辞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恨意和冰冷的眼睛时,苏承砚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
“呃…呃…”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唇间挤出。
紧接着,一幕幕破碎而血腥的画面,如同被强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带着撕裂灵魂的痛楚,疯狂地涌入他刚刚被从死亡边缘强行拖回、脆弱不堪的意识!
——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苏家沉重的大门在他手下缓缓打开。门外,是苏念辞绝望哭泣的脸,雨水和泪水在她苍白的脸上纵横交错,那双眼睛里盛满了被至亲背叛的惊骇和哀求。她伸出手,徒劳地想抓住什么:“大哥…不要…求求你…外面有车…他们会撞死我的…大哥…!!”
——他看到了自己那只手。那只骨节分明、曾无数次抚摸过她发顶、给予她兄长庇护的手。那只手,此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力道,狠狠地、决绝地…推在了苏念辞单薄瘦弱的肩膀上!
——“啊——!!!”
——刺破耳膜的尖叫!刺目的、撕裂雨幕的惨白车灯!然后是…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撞击声!有什么东西…飞了起来…是书包?还是…残肢?视野瞬间被一片疯狂蔓延、粘稠刺目的猩红所淹没!那红色浸透了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也浸透了他瞬间被冻结的灵魂…
“不…不是…我…不是我推的…”苏承砚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发出梦呓般破碎的否认。然而,那记忆的烙印是如此清晰,如此滚烫!那只推出去的手,那绝望的哭喊,那刺骨的撞击声…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巨大的悔恨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彻底淹没、撕碎!比刚才毒发的痛苦更甚千倍、万倍!那是灵魂被放在地狱业火上炙烤的剧痛!
“呃啊啊啊——!!!”一声比之前中毒时更凄厉、更绝望、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哀嚎,猛地从他胸腔里爆发出来!他涣散的瞳孔骤然缩紧,爆发出一种濒临疯狂的、自我毁灭般的痛苦光芒!
他像疯了一样,用尽身体里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猛地抬起那只曾经推开苏念辞的手!那只手枯瘦,青筋暴起,带着毒发后的虚弱和颤抖,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力量,狠狠朝着自己惨白的脸,用尽全身力气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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