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舟甚至没有再看地上的霍明烨一眼。他转过身,目光如利刃般刮过那个拿着遗嘱、脸色惨白的张律师。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皮鞋踏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晰、沉重、如同丧钟敲响的“嗒、嗒”声。
张律师被那无形的巨大压力逼得连连后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嘴唇哆嗦着:“二…二少…这…这是霍老先生亲笔签署的…具有法律效力…”
霍沉舟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然后,他伸出了手。
张律师以为他要抢遗嘱,下意识地将文件死死抱在怀里,如同抱着救命稻草。
然而,霍沉舟的手却只是悬在半空,掌心向上,做了一个极其轻蔑、极其缓慢的“拿来”的手势。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急切,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把戏。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阴影里的苏念辞动了。她悄然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划过几道残影,屏幕幽光映着她冷静到极致的侧脸。下一刻,病房墙壁上悬挂着的、原本用来监控病人体征的大屏幕,毫无预兆地“滋啦”一闪,跳出了画面!
画面有些晃动,角度隐蔽,显然是偷拍。但清晰地记录着一个奢华的酒店套房内景。画面中心,正是此刻瘫在地上狼狈喘息的霍明烨!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将一份文件推给对面的张律师。张律师脸上堆满谄媚的笑,连连点头。霍明烨的声音透过不甚清晰的录音传出来:“…老头子签完字,药就该起作用了…等他咽了气,这份‘遗嘱’立刻生效…记住,要让所有人‘亲眼’看着霍沉舟被扫地出门!”
“轰——!” 整个病房彻底炸开了锅!所有股东和高管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又看看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如鬼的霍明烨,再看看病床上已然冰冷的霍正霆!原来如此!毒计、篡改、弑父夺权!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攫住了每一个人!
霍明烨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在地上,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看向霍沉舟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语无伦次:“不…不是…假的!这是伪造的!霍沉舟!是你陷害我!”
霍沉舟终于动了。他不再看张律师,也不再看屏幕。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向病床。走向那个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至死都在向他示警的父亲。他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烧红的烙铁上。他在床尾停下,目光落在父亲那张彻底失去生机的、灰败的脸上。病房里死寂无声,只有他粗重压抑的呼吸。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霍沉舟缓缓地、缓缓地屈下了他从未向任何人低过的膝盖。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他高大的身躯朝着父亲的遗体,深深地、折了下去。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无声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不是哭泣,而是一种灵魂被生生撕裂、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极致痛苦和绝望。
一片死寂中,只有仪器那令人窒息的、长长的“嘀——”声,还在单调地回响,如同为这场父子生离、兄弟阋墙、人性至暗而鸣响的丧钟。这声音持续着,持续着…然后,毫无预兆地,彻底消失了。屏幕也瞬间黑了下去。整个空间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和死寂。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令人窒息。那声象征着生命彻底终结的“嘀——”长音,仿佛还带着冰冷的余韵,在死寂的空气里幽灵般萦绕不去,又或者只是听觉在巨大冲击下产生的幻觉。
霍沉舟跪伏在冰冷地砖上的身影,在骤然降临的黑暗中,凝固成一尊沉默而绝望的雕像。双膝砸地的钝响似乎还在墙壁间回荡,与他压抑在胸腔深处、无声撕裂的悲鸣共振。额头顶着地面的冰冷触感,透过皮肤直刺骨髓。黑暗中,他看不到父亲灰败的脸,但那最后警示的眼神、那只骤然失力垂落的手,却比黑暗本身更加清晰地烙印在视网膜上,灼烧着每一根神经。父亲的手曾握过枪,签过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合同,最终,却只徒劳地试图抓住一丝真相,然后在他眼前无力地滑落。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化作胸腔里翻江倒海的剧痛。
“灯!怎么回事!”
“快!备用电源!”
短暂的死寂后,混乱的惊呼声、慌乱的脚步声在黑暗中爆发开来,人群像受惊的蚁群。有人撞到了仪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霍明烨瘫在离他不远的地上,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异常清晰,如同濒死的野兽。“不…不是我…霍沉舟…是你…是你搞的鬼!”他嘶哑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他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的地上向后蹭,试图远离那尊黑暗中沉默的杀神,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窸窣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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