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死寂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水晶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却只照亮了宋绾卿那张被红酒污渍和惊恐彻底摧毁的脸。精心描画的妆容糊成一团,宝蓝色裙摆上的酒渍像丑陋的疮疤。她浑身筛糠般抖着,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有喉咙深处挤出的、濒死般的“嗬嗬”声。她精心构筑了几十年的世界,在苏念辞那句“亲生母亲”的惊雷和霍沉舟那杯如同冰水浇头的红酒下,彻底坍塌成一片冰冷的废墟。周围那些目光——震惊、鄙夷、探究、幸灾乐祸——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密密麻麻刺穿她摇摇欲坠的尊严。
霍沉舟没有再看她。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锁链,死死绞在苏念辞紧握的拳头上。那团被红酒彻底浸透、揉皱的报告,被她死死攥在掌心,像一颗被淤泥包裹的、随时会引爆的脏弹。她刚才那句“关于你的部分”,像毒蛇的利齿,狠狠咬进他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注入的是足以摧毁他全部根基的未知剧毒。恐惧,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彻骨的恐惧,沿着他的脊椎疯狂上蹿。
“那份报告……” 霍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过粗糙的岩石,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的痛楚,“到底写了什么关于我的东西?”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在苏念辞面前投下浓重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眼底是翻滚的惊涛骇浪和被至亲欺骗后濒临爆发的赤红。
苏念辞被他眼中那几乎要吞噬一切的痛苦和疯狂逼得后退了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廊柱。手中的纸团冰冷黏腻,沉重得像一块墓碑。她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强大到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浑身散发着绝望和毁灭的气息。复仇的快意早已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一种混杂着悲悯、刺痛和巨大不安的窒息感。她不知道那报告里具体指向他的是什么,但那份线粒体DNA的异常注释,像一道不详的诅咒,悬在两人之间。
“我不知道!” 苏念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迎着他几乎要焚毁她的目光,“报告毁了!它现在什么也不是!”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团笼罩着他的、令人心悸的阴霾。
“不知道?” 霍沉舟的眼底瞬间燃起暴怒的火焰,他猛地伸手,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蛮力,狠狠抓住苏念辞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苏念辞!看着我!告诉我!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他试图掰开她紧握的手指,去抢夺那团可能藏着他命运钥匙的废纸。
“沉舟!你疯了!”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猛地炸开,撕裂了这紧绷到极限的死寂。
宋绾卿!她像是被霍沉舟的举动彻底刺激,从极度的恐惧和羞辱中爆发出一种扭曲的、歇斯底里的力量。她猛地推开试图搀扶她的女眷,像一道失控的蓝色闪电,不管不顾地朝着霍沉舟和苏念辞纠缠的方向猛扑过来!她的目标不是苏念辞,而是霍沉舟死死钳制着苏念辞的那只手臂!
“放开她!你这个孽障!你被她蛊惑了!” 宋绾卿尖叫着,涂着猩红蔻丹的指甲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抓向霍沉舟的手臂,试图将他拉开。她的动作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完全失去了理智。霍沉舟猝不及防,手臂上瞬间传来尖锐的刺痛,几道血痕赫然出现。他吃痛之下,钳制苏念辞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一瞬。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混乱瞬间——
一道高大、威严、带着雷霆震怒的身影猛地插了进来!
霍振霆!
这位一直铁青着脸、沉默旁观的霍家掌权人,此刻终于爆发了。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带着席卷一切的狂暴气势,一步踏至纠缠的三人中心。他看也没看状若疯魔的宋绾卿,布满青筋的大手如同铁钳,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抓住霍沉舟的衣领,狠狠向后一拽!
“孽障!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霍振霆的咆哮声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整个宴会厅的水晶吊灯都仿佛嗡嗡作响。
霍沉舟被这猝不及防的巨力拽得一个趔趄,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手臂上被宋绾卿抓出的血痕火辣辣地疼,但远不及父亲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待垃圾般的厌恶和暴怒来得刺痛心扉。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霍振霆,看着父亲那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脸庞,看着那双曾经也对他流露过期许、如今却只剩下冰冷嫌恶的眼睛。一种比宋绾卿的欺骗更尖锐、更彻底的寒意,瞬间冻僵了他全身的血液。
霍振霆甚至没有再多看霍沉舟一眼,仿佛他只是脚下碍眼的尘土。他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猛地转向了刚刚稳住身形、脸色惨白如纸的苏念辞。那目光,不再有丝毫伪装的温和或长辈的审视,只剩下赤裸裸的、要将她焚烧殆尽的憎恨和迁怒!仿佛今夜霍家所有的丑闻、所有的颜面扫地,全是因她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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