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负三层的阴影浓得化不开,空气里是陈年的机油味和混凝土的冰冷气息。远处电梯厅入口方向,警笛刺耳的嗡鸣和嘈杂的人声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苏念辞背靠着冰冷粗粝的水泥承重柱,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口袋里那片锯齿状贴膜的锐利边缘,以及另一个口袋里,那个深棕色药瓶的冰凉轮廓。药瓶里,深蓝色的胶囊如同沉睡的毒虫。
她的目光,如同冰封的湖面,沉沉地落在蜷缩在脚边的苏瑾瑜身上。他靠着柱子滑坐在地,头无力地垂在屈起的膝盖上,深色西装裤的膝盖处洇开一小片湿痕,分不清是冷汗还是呕吐物的残留。刚才那颗强行干咽下去的蓝色胶囊似乎暂时压制了那非人的痛苦,他不再剧烈抽搐,只剩下脱力后沉重的喘息,肩膀随着每一次呼吸微弱地起伏,像一只搁浅濒死的鱼。
苏念辞没有动。所有的惊涛骇浪被强行按进冰层之下,只余下彻骨的寒意和高度戒备的审视。芯片?药瓶?他无声的唇语是绝望的求救,还是精心编织的另一个陷阱?恨意与疑云在胸腔里反复绞杀,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甸甸的滞涩感。
时间在死寂与远处模糊的喧嚣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苏瑾瑜的喘息终于平复了一些。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泪痕和血迹已干涸,留下狼狈的印子,蜡黄的脸色在惨淡的光线下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灰败。他不敢看苏念辞的眼睛,视线落在自己紧攥着药瓶、指节泛白的手上,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不是毒。”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耗尽力气,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是…药。不吃…会死。”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勇气,最终还是抬起头,迎向苏念辞那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目光,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绝望和一丝微弱的哀求,“芯片…是真的。在妈…留给你的…那个旧八音盒里…夹层…密码…是你的生日…”
八音盒!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那个在她十岁生日时,母亲送给她、后来被她珍藏在苏家老宅旧物箱最底层的,漆面斑驳的胡桃木八音盒!苏念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前世,苏家倾覆,老宅被拍卖,那个不起眼的旧物箱……最后落入了谁的手里?林柔霜?还是林兆远?!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如果芯片真在里面,如果……如果已经被林兆远的人发现……她不敢再想下去!
“八音盒…在哪?”苏念辞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带着迫人的压力。
苏瑾瑜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绝望更甚:“老宅…拍卖后…林兆远的人…清理过…所有苏家的东西…都被处理掉了…”他看着苏念辞骤然紧缩的瞳孔,急忙又补充道,语速因为急切而显得破碎,“但…但处理的人…是我…买通的!我…我把它换出来了!藏…藏在一个地方…”他剧烈地喘息起来,仿佛说出这些秘密已经耗尽了他残存的生命力。
“哪里?”苏念辞追问,声音里的冰寒几乎能冻结空气。
苏瑾瑜张了张嘴,却猛地又捂住了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让他蜷缩起来,额头上瞬间再次布满冷汗。他痛苦地喘息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海妖之歌’…港口…B区…17号…旧集装箱…钥匙…在…”他颤抖的手摸索着伸向自己的领带夹——那是一个样式普通、甚至有些磨损的银色金属夹。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尖锐、凄厉、不同于警笛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在整个地下停车场炸响!声音极具穿透力,震得人耳膜生疼!同时,停车场顶部所有惨白的照明灯疯狂地闪烁起来,明灭不定,如同濒死巨兽的抽搐!巨大的水泥承重柱在疯狂闪烁的光线下投下扭曲跳动的阴影,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一种光怪陆离的恐怖氛围!
苏念辞瞳孔骤缩!这不是普通的警报!是霍氏顶级的入侵警报!有人触动了核心安防系统!目标……顶层?还是……这里?!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秒,苏念辞的手机在她口袋里无声地震动起来!特殊的、只连接霍沉舟加密频道的震动模式!
她闪电般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霍沉舟的名字。接通,没有寒暄,霍沉舟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穿透尖锐的警报声直刺耳膜:
“念辞!离开停车场!立刻!宋绾卿的据点坐标被反向追踪到了!信号源锚定在公海一艘代号‘幽灵船’的废弃科考船上!我们被耍了!她的人……就在霍氏内部!警报是陷阱!目标是清除痕迹和……你二哥!”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子弹射入苏念辞的脑海!宋绾卿!据点!“幽灵船”!反向追踪!内部清除!目标——苏瑾瑜!
她猛地看向蜷缩在地、因警报和闪烁的灯光而惊恐瞪大眼睛的苏瑾瑜!清除痕迹……林兆远或者“那位先生”,要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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