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在汴京上空,风卷着细雨,掠过朱红宫墙的飞檐翘角,将宫阙深处的压抑与焦灼,悄悄吹散在满城风雨里。皇宫内院的福宁殿,往日里的庄严肃穆早已被一层死寂笼罩,殿外值守的禁军甲胄覆霜,呼吸凝沉,连脚步声都压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榻上那位疾病缠身的帝王。
皇帝赵顼卧在铺着明黄色锦缎的龙榻上,脸色是久病不愈的蜡黄,眼窝深陷,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半阖着,仅余一丝微弱的气息,随着粗重的呼吸缓缓起伏。殿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将他枯瘦的手映在锦被上,那双手曾执掌大宋江山数十载,决断过无数家国大事,如今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殿外传来隐约的风雪声,夹杂着内侍们低低的啜泣,更衬得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牢笼。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从龙榻上传来,老皇帝猛地呛出几口浓痰,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守在榻前的苏公公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用锦帕拭去,声音哽咽:“陛下,您慢点,慢点……”
皇帝喘了许久,才勉强平复下来,枯瘦的手指微微颤动,似乎想抓住什么,却最终无力地垂落。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殿内跪着的几位重臣,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断断续续的气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国……国本……”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的阻拦声:“三殿下,陛下正在静养,您不能擅闯!”
“放肆!”一声威严的呵斥骤然响起,三皇子赵瑾身着紫色锦袍,腰束玉带,带着数十名亲信侍卫,径直闯入了福宁殿。他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急躁与张扬,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龙榻上的老皇帝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随即又换上一副担忧的神色,快步上前跪地:“儿臣参见父皇!听闻父皇病重,儿臣心急如焚,恳请父皇容儿臣侍奉左右!”
他这一闯,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几位重臣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阻拦。三皇子近年来暗中结党,拉拢了不少朝中官员,更手握部分京畿兵权,势力早已不容小觑。如今皇帝病重,储位悬空,三皇子此举,分明是想借着“侍奉父皇”的名义,掌控宫闱,为争夺储位铺路。
苏公公脸色煞白,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劝阻:“三殿下,陛下病重,需要静养,您还是先回府吧,待陛下稍有好转,老奴再派人告知您……”
“闭嘴!”赵瑾猛地挥手,将苏公公推倒在地,目光凌厉地盯着殿内的重臣,“本殿侍奉父皇,天经地义!谁敢阻拦?莫非是想谋逆不成?”
就在这时,殿外又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五皇子赵瑜身着青色锦袍,缓步走了进来。他面容温和,神色平静,身后跟着的亲信虽不及三皇子众多,却都是朝中手握实权的文官。赵瑜走到殿中,对着龙榻上的老皇帝深深一揖,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儿臣参见父皇。三哥心急侍奉父皇,心意可嘉,只是父皇病重,不宜被打扰。三哥若真为父皇着想,便该让父皇安心静养,而非带着侍卫擅闯殿内,惊扰圣驾。”
赵瑾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转头看向赵瑜:“五弟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质疑本殿的孝心?”
“三哥说笑了。”赵瑜淡淡一笑,目光却带着几分讥讽,“只是三哥此举,未免太过急躁了些。父皇尚在,储位自有定论,三哥这般迫不及待,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话,说三哥急于夺位,不顾父皇安危?”
“你!”赵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抬手便要下令:“来人,给本殿……”
“住手!”一声厉喝突然从殿外传来,枢密使韩大人猛地跨步而入,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身后跟着数十名禁军侍卫,“福宁殿乃陛下静养之地,谁敢在此喧哗?三殿下、五殿下,还请速速退下,否则休怪老夫不客气!”
韩大人是老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重臣,忠心耿耿,手握禁军兵权,在朝中威望极高。他这一出现,赵瑾和赵瑜都收敛了几分气焰。赵瑾狠狠地瞪了赵瑜一眼,又看了看龙榻上毫无反应的老皇帝,最终咬了咬牙,冷哼一声:“好,本殿就暂且退下!但父皇若是有任何差池,本殿定要追究到底!”
说罢,他带着亲信侍卫,悻悻地离开了福宁殿。赵瑜则对着韩大人微微颔首,又看向龙榻上的老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也转身离去。殿内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是那份平静之下,却涌动着更加汹涌的暗流。三皇子与五皇子的明争暗斗,早已从朝堂蔓延到了皇宫深处,一场围绕着储位的腥风血雨,已然拉开了序幕。
与此同时,皇城之外的恒王府,却与皇宫内的喧嚣截然不同。这座王府没有三皇子府的奢华张扬,也没有五皇子府的富丽堂皇,庭院深深,青砖铺地,只有几株寒梅在风雪中傲然绽放,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透着一股清冷与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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