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是被鸡叫吵醒的。
炕梢的位置空了,陆峥的军绿色被褥叠得方方正正,像块刚切好的豆腐。她披了件他的旧棉袄坐起来,棉絮从袖口的破洞里钻出来,蹭得脸颊发痒——这是他去年在边境执勤时穿的,袖口磨破了还舍不得扔,说补丁摞补丁才暖和。
窗外飘着细雨,八零年的春耕就是这样,土腥味混着雨气往屋里钻。温乐瑜拢了拢棉袄下摆,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是林俏的怒吼:“陆野你个混蛋!把我新买的锄头扔泥里干啥!”
她趿着布鞋推开门,正看见林俏叉着腰站在泥地里,军绿色的工装裤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沾着泥点子。陆野蹲在地上,手里举着个红绸布包,献宝似的仰着脸:“媳妇你看!我给你寻来的好东西!”
红绸布一解开,是把磨得锃亮的工兵铲,木柄上还缠着圈新麻绳。林俏的气瞬间消了大半,却故意板着脸:“谁要你多事?我那锄头好用得很!”话虽如此,伸手接铲子时,指尖还是蹭过陆野的手背,红了耳根。
“醒了?”陆峥扛着犁从牛棚回来,额角挂着汗珠,军靴上沾着新鲜的牛粪,“锅里温着玉米粥,先垫垫肚子。”他自然地接过温乐瑜手里的棉袄,往炉边烤了烤,“今天要去公社领稻种,你在家待着,别乱跑。”
温乐瑜点点头,望着他肩头被犁柄压出的红痕,忽然踮脚往他兜里塞了个东西。陆峥低头一看,是颗用糖纸包好的水果糖,橘子味的——还是上次他去县城给她买雪花膏时,她偷偷省下的。
“走了。”他攥紧糖块,转身时嘴角偷偷翘了翘,军绿色的背影在雨雾里格外挺拔。
林俏凑过来撞了撞温乐瑜的胳膊,挤眉弄眼:“看啥呢?你家陆峥扛犁的样子帅吧?我家那混小子刚才去河沟摸鱼,说是要给我补补,结果摔了个屁股墩,笑死我了!”
温乐瑜红着脸没说话,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穿书到这八零年的农家院已经三个月,她还是改不了胆小的毛病,可陆峥总说“胆小才好,我护着”。就像昨天她怕打雷,他愣是坐床边给她讲了半宿部队的事,讲他怎么在雪地里潜伏三天三夜,讲他战友如何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让给他——那些糙汉式的温柔,比供销社卖的麦乳精还甜。
“对了,”林俏忽然压低声音,往灶房瞟了瞟,“昨天我听见咱娘跟二婶念叨,说陆家小子娶媳妇就得娶能干活的,还说……”她顿了顿,“说你身子骨弱,怕是难生养。”
温乐瑜手里的粥碗晃了晃,热粥溅在手背上,烫得她猛地缩回手。原书里的恶毒婆婆确实嫌原主娇气,开春就找借口把她打发去了知青点,最后……她不敢想下去。
“怕啥?”林俏一把夺过她的碗,往灶膛里添了根柴,“她要是敢给你气受,我掀了她的柴房!上次她偷偷藏我的鸡蛋,我直接把她腌的咸菜坛子倒扣在院里,看她还敢不敢!”
正说着,陆母挎着篮子从外面回来,看见温乐瑜红着眼圈,立刻沉下脸:“大清早的哭丧着脸给谁看?陆峥不在家就摆脸色,真当我们陆家好欺负?”
温乐瑜吓得往林俏身后缩了缩,手指绞着衣角。林俏却往前一步,手里的工兵铲往地上一顿,泥点子溅了陆母一裤腿:“娘这话啥意思?乐瑜招你惹你了?”
“我教训我家大儿媳,轮得到你个二儿媳插嘴?”陆母把篮子往地上一摔,里面的土豆滚了一地,“当初要不是你俩穿错了嫁衣,乐瑜本该嫁的是陆野!现在占着大房的位置,还想当大小姐?”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温乐瑜心里。穿书那天她和林俏在祠堂换嫁衣,慌乱中拿错了红盖头,拜堂时才发现——胆小的她嫁了沉稳的大哥陆峥,张扬的林俏倒嫁了混不吝的小弟陆野。原书里,正是这次错嫁,让她在陆家受尽磋磨,最后在知青点染了风寒没挺过去。
“娘!”陆野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他扛着半袋化肥,裤脚卷得老高,“您又说啥呢?乐瑜嫂子昨天还帮您晒被子呢!”
陆母瞪他:“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娶了媳妇忘了娘!”
“本来就是您不对。”陆野把化肥往地上一放,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往温乐瑜手里塞,“嫂子,这是我托人从县城带的奶糖,给你压惊。”
温乐瑜还没接,手腕就被人攥住了。陆峥不知啥时候回来了,军帽檐滴着水,眼神沉得像要下雨:“娘,说了别欺负她。”他把温乐瑜往身后拉了拉,军靴碾过地上的土豆,“稻种领回来了,我去翻地,乐瑜跟我去。”
走在田埂上,雨丝打在脸上凉凉的。温乐瑜偷偷看陆峥,他耳尖红得厉害,刚才在院里,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可不小。
“别听娘的。”他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她就是看不得陆家俩小子都护着媳妇。”
温乐瑜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陆峥转头看她,军帽下的眼睛亮得很:“笑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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