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 老妪的声音软了些,篾条在她指间弯出温柔的弧度,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戾气,“人心是脏,可脏水里也能长出清荷。你若真要学,别站在岸上学游泳。” 她把最后一根篾条插进竹篮,推到明澈面前时,动作轻得像在递一件稀世珍宝,“这篮子送你,篮底我留了个洞。记住,装得太满会沉,留个缝才能透气。就像你们修行,总想着一尘不染,反倒把心困成了死结。”
明澈接过竹篮,果然在篮底发现个极小的圆孔,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像是特意留的。他心里豁然开朗,这老妪哪是在考较他,分明是在教他最朴素的处世之道 —— 修行不是紧闭心门,而是要像这竹篮,既能容纳善意,也能释放郁结。
“多谢指点。” 明澈深深一揖,这是他下山以来第一次如此郑重地行礼。阳光穿过槐树叶,恰好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镀上一层金边,仿佛连光影都在为这声道谢驻足。
老妪摆摆手,重新低下头编竹篮,声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期盼:“去吧。若是哪天觉得这镇子的烟火气呛人了,就回来看看老身编竹篮。记住,竹子能弯能直,才活得长久。”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三百年了,该有人把那道结界的缝,撑得再大些了。”
阿竹扯了扯明澈的衣角,指着远处的炊烟:“明澈哥哥,我们快回家吧,娘该等急了。”
老妪挥挥手,篾条碰撞的轻响里,混着她低低的呢喃:“去吧去吧,该见的总要见,该渡的总要渡……”
明澈转身时,腰间的竹牌与掌心的竹珠同时发烫。他回头望了眼槐树下的老妪,她的蓝布头巾在风里轻轻扬起,像面小小的帆,在人间的烟火里缓缓航行。而那半朵竹梅的影子,正落在阿竹的竹篮里,与紫珠果的光晕交叠在一起,织成片温柔的光斑。一阵风吹过,槐树叶落下几片,轻轻盖在老妪膝头的竹篮上,像是为这无声的期许添了注脚。
两人继续往阿竹家走去,没过多久,就看到了那座低矮的竹屋。竹屋的墙壁是用竹篾编织而成的,屋顶铺着层层叠叠的茅草,烟囱里正冒着淡淡的青烟,看起来温馨而宁静。
“明澈哥哥,前面就是我家了!” 阿竹兴奋地喊道,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明澈跟在后面,目光落在竹屋窗台上的那盆百日红上,叶片枯黄,毫无生气,正是阿竹在结界幻象中看到的那盆。他知道,这盆花就是导致阿竹母亲生病的根源之一。
“你娘应该就在家里。” 明澈轻声说道,“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阿竹点点头,兴奋地提着竹篮朝竹屋跑去,嘴里还喊着:“娘,我回来了!我把药带回来了!”
明澈缓步跟上,刚走到竹屋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那声音撕心裂肺,让人听着都忍不住揪心。紧接着,一个虚弱的女声响起:“阿竹?是你吗?你可算回来了,娘担心死了。”
“娘,是我,我回来了!” 阿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遇到了仙人,他给我找来了能治好你病的药!”
明澈走进屋时,看见一个妇人正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她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眶深陷,显然病得很重。听到阿竹的话,她虚弱地抬起头,看向明澈,目光里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
“这位是……” 妇人的声音沙哑而微弱,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娘,他叫明澈哥哥,是涤尘宗的仙人,是他帮我找到紫珠果的,还说能治好你的病!” 阿竹急忙解释道,将竹篮递到妇人面前,“你看,这就是紫珠果,明澈哥哥说用它和忘忧竹的竹沥同煮,就能治好你的咳嗽。”
妇人的目光在明澈和竹篮之间来回移动,脸上的警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希望和感激。“多谢仙长出手相助。” 她挣扎着想下床行礼,却被明澈拦住了。
“不必多礼,我只是恰逢其会。” 明澈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夫人先躺下休息,我这就为你制药。”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竹筒,将里面的忘忧竹竹沥倒进一个陶罐里,又从竹篮里取出几颗紫珠果,用清水洗净后放进陶罐。做完这一切,他将陶罐放在屋角的小火炉上,用竹炭生火,慢慢熬煮起来。
炉火跳动着,映在明澈的脸上,让他原本清冷的轮廓多了几分暖意。阿竹坐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不停地说着自己在竹海的经历,从会变的路到神奇的竹鸟,再到诡异的结界,说得绘声绘色,仿佛在讲述一个奇幻的故事。
妇人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咳嗽也似乎减轻了些。她时不时看向明澈,目光里充满了感激。她知道,能从那神秘的竹海带回治病的药,一定经历了不少磨难,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无疑是他们母子的救星。
约莫半个时辰后,陶罐里飘出浓郁的药香,那香味清甜中带着一丝苦涩,却让人闻着神清气爽。明澈熄灭炉火,将药汁倒进一个青瓷碗里,放在一旁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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