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找到了一个边缘有个不小缺口的、粗糙的陶土瓦盆。他走到屋子最潮湿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积存雨水的小瓦罐,他将里面冰冷刺骨、带着土腥味的雨水,小心地倒入破口中。水面晃动,破碎的月光在水面上跳跃,勉强映照出一张扭曲、模糊、苍白肿胀、嘴角还带着狰狞干涸血痂的陌生脸庞。
那水中的倒影如此陌生,如此丑陋,如此…令人憎恶。这就是那污秽声音的源头吗?这就是不断惊扰世界、不断犯错、不断玷污一切的罪魁祸首吗?这张嘴,不仅发出难听的声音,还吞下了那些本不该属于他的、珍贵的药和食物…它罪孽深重。
他伸出那双布满冻疮、裂口和老茧、污迹斑斑的、一直因为寒冷和内心的剧烈震荡而无法抑制颤抖的手,指尖冰凉。他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干裂起皮、还带着细微血丝的嘴唇。冰冷的触感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但那眼神里的空洞和决绝却未曾改变。
(内心独白,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吟诵)就是这里…罪恶的声音就是从这丑陋的裂缝里跑出来的… 这么脏…这么丑… 惊扰了殿下高贵的耳朵…引来责罚…是活该… 缝上它…对,缝上它…用最粗的线,最锈的针…把它死死地缝起来…像缝一个破口袋…让它再也张不开…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样就干净了…就不会再错了… 就再也不会污了殿下的耳朵… 缝上…缝上就好了…这是唯一的办法…唯一的救赎…
他的眼神空洞得可怕,里面却燃烧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的、自我毁灭的决心。他拿起那根生锈的针,冰冷的铁锈味混合着雨水和陈腐空气的气息,钻入他的鼻腔,带着一种死亡般的铁腥气。他用颤抖的手指,试图将那段腐朽发黑的线穿过针鼻,试了好几次才成功,那线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断。
然后,他对着水中那模糊扭曲的倒影,将锈钝的针尖,对准了自己苍白失血、因为干裂和之前的掌掴而异常脆弱的下唇正中央。那里,仿佛是所有罪孽和噪音的出口。
手抖得如同风中残叶,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白色的哈气在冰冷的空气中一团团散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扭曲的、自毁般的快意交织在一起,像两条毒蛇,撕咬冲击着他早已残破不堪的神经。
但是,那滔天的自厌和绝望,以及对于“彻底洁净”的病态渴望,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仿佛要汲取最后一丝力量,然后死死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仿佛不忍再看那水盆中令人憎恶的倒影,又像是要彻底隔绝掉人性里最后一点对于疼痛和自保的本能,隔绝掉所有的退路和犹豫。
手腕,凝聚了全身残存的气力和所有的绝望,猛地向前一送!
“呃——!”
那根生锈的、冰冷刺骨的针尖刺破下唇脆弱皮肉的瞬间,带来的尖锐剧痛远超沈玠最坏的想象。那感觉绝非一根细针的穿刺,更像是一根在炉火中烧得通红、顶端却依旧粗钝的铁钎,被一股蛮力狠狠地、毫无预兆地捅穿了他的唇瓣!剧烈的疼痛不仅作用于被刺穿的那一点,更如同活物般猛地窜起,沿着神经直刺入混乱不堪、嗡鸣作响的脑髓深处,炸开一片炫目的白光和黑暗的漩涡。
他浑身猛地一个剧烈的哆嗦,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脊柱瞬间绷紧如铁,又控制不住地蜷缩。一声极其短促、完全是从喉咙最深处被痛楚挤压出来的、破碎得不成调的闷哼从他齿缝间漏出,随即又被死死咬住,只剩下粗重紊乱、带着血腥味的喘息。眼前景象骤然模糊、扭曲,阵阵发黑,冰冷的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角、鬓边、后颈涔涔冒出,几乎是立刻就打湿了他单薄破烂的衣衫,黏腻地贴在不断颤抖的皮肤上,带来另一重冰冷的折磨。
剧痛让他的视野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另一只手攥紧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另一种尖锐的痛感,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没有松开那根已经刺入皮肉、带着锈迹和罪恶的针。
这…才仅仅只是开始。
这场漫长而残酷的自我刑罚,这场通往永恒寂静的献祭,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帷幕。冰冷的针尖带着腐朽的线,将要穿透皮肉,完成那荒谬而悲惨的缝合,将他通往世界的声息之门,永久地、粗暴地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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