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室陈旧的气息似乎还黏在指尖,混合着皮革胶水那微苦的化学味道。星野晴站在体育馆明亮的灯光下,手中仿佛还残留着那颗旧排球粗糙的触感和影山飞雄指尖按压胶水时的微热。他最后那句生硬的“日向斜线球角度太浅了”像颗小石子,投入她因修球一幕而泛起的涟漪里,荡开一圈圈难以名状的思绪。
她将那颗被仔细修补过、裂口处胶水尚未干透的旧排球,轻轻放回了储物柜一个干净的角落。不再是塞在箱底的遗忘之物,它带着新的印记,安静地待在那里。晴轻轻关上柜门,深吸了一口体育馆熟悉的、混合着汗水与地板蜡的空气,走向场边她的数据板。脚步似乎比平时轻快了些许。
训练已经开始。影山飞雄正站在网前,手臂挥动,一个凌厉的发球精准地压向后场底线。他额角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烁,黑色的运动服紧贴着他绷紧的肌肉线条。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习惯性地记录着球速和落点。当她的笔尖划过日向翔阳刚刚一次斜线扣杀的数据时,她注意到影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视线似乎扫过她手中的数据板,又迅速移开,专注地投入下一个球的准备中。那份细微的关注,如同储物室光柱下他低垂的眉眼,带着一种无声的余韵。
下午的战术会议在狭小的教练室进行。空气中弥漫着白板笔的墨水和队员们身上未散的汗味。乌养教练用磁贴标示着即将到来的练习赛对手——森然高中的特点:“他们喜欢打吊结合,后排进攻很有耐心,二传视野不错,尤其擅长在二、三轮次抓我们后排空档。”
晴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她拿起代表本方队员的磁贴,声音清晰平稳:“根据对手近三场比赛的录像分析,结合我方队员目前的体能数据和轮次效率,我建议在对方进入第二轮次,即他们主攻手在前排4号位时,我们做如下轮换调整。”她将代表月岛萤的磁贴提前换到前排中间位置,“利用月岛同学的身高和冷静判断,加强这一轮次的拦网高度,重点封堵对方4号位强攻线路。”接着,她将西谷夕的磁贴提前换到后排5号位,“同时,让西谷前辈提前轮转到这个关键防守区域,他的反应速度和救球范围能有效覆盖对方习惯的吊球落点和后排偷袭路线。”
方案清晰,数据支撑详实。然而,她话音刚落,一个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呵。”月岛萤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刺向晴,“真是精彩绝伦的纸上谈兵啊,经理小姐。”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数据能告诉你对方二传今天早餐吃了什么吗?能预测他们的自由人会不会在救球时脚下一滑摔个狗啃泥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晴,又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影山的方向,语气里的凉意更甚,“让一个……‘连破球都要小心翼翼修补’的经理来决定我们场上的轮次?”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滞。日向翔阳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身旁的菅原孝支一个眼神制止。田中龙之介皱紧了眉头。西谷夕挠了挠他刺猬般的头发。乌养教练抱着手臂,武田老师则微微蹙眉,两人都没有立刻表态,目光在晴和月岛之间逡巡。
晴握着数据板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月岛的质疑尖锐而直接,戳中了任何战术方案都无法规避的实战变数。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调出更详细的分析图表进行反驳——
就在这时,影山飞雄猛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月岛,也没有看晴,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径直走到白板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他伸出手,拿起代表自己位置的二传手磁贴,毫不犹豫地、精准地按在了晴方案中标注的起始位置上——前排2号位。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他一贯的“行动派”风格,仿佛这个位置本就该如此,晴的方案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他没有为晴辩解一个字,也没有反驳月岛一句嘲讽,只是用最直接、最不容置疑的行动,表明了他的立场。
“喂喂喂——!”田中龙之介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溜圆,指着影山的手指都在抖,“国、国王陛下居然……听话了?!我没看错吧?!” 他的惊呼打破了沉寂,也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震惊。
这比任何长篇大论的反驳都更具冲击力。那个只相信自己直觉、球场上的绝对王者影山飞雄,竟然如此干脆、甚至有些“顺从”地采纳了经理基于“纸上谈兵”提出的轮换方案?这简直颠覆了他们对影山,甚至对晴的认知。
晴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随即猛烈地跳动起来。她看着白板上那个被影山亲手放下的、代表他的磁贴,稳稳地落在她规划的位置上。昨夜储物室应急灯下他嘶哑的“你怎么知道?”,方才光柱下他专注修球的侧影,还有此刻这无声却震耳欲聋的支持……影山飞雄在用他独有的、近乎笨拙的方式,一点点凿穿她心中那堵将“冰冷数据”与“鲜活个体”隔开的墙。一种温热的、带着酸涩的暖流悄然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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