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个在新婚之夜,被自己名义上的夫君、恨她入骨的镇北王萧无痕,亲手调换酒杯,灌下她自己准备的毒酒,最终肠穿肚烂、在极致痛苦与悔恨中死去的,被全京城唾弃的“毒妇”?
轰——!
巨大的震惊,如同积蓄了万钧之力的滔天巨浪,夹杂着前世临死前那刻骨的痛苦与绝望,以排山倒海之势,瞬间将她彻底淹没!狂喜于生命的不可思议的重来,困惑于这完全超出了认知范畴的际遇,恐惧于那些尚未发生、却已如同梦魇般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悲剧……种种极端而矛盾的情绪在她心口剧烈地冲撞、撕扯、爆炸,几乎要让这颗刚刚重新开始有力跳动的心脏不堪负荷,骤然碎裂!
她……重生了?
重生回了这一切悲剧尚未发生,或者说,那通往无可挽回深渊的命运齿轮,正要开始悄然转动的瞬间——她的及笄礼当日?!
指甲下意识地、深深地掐入柔软温热的掌心,细微却无比真实、带着生命鲜活热度的痛感,清晰地传来,不容置疑地提醒着她——这不是濒死前的幻觉,也不是那虚无缥缈、醒来便成空的梦境!
是了,及笄礼……就是这一天!所有悲剧的引线,都从这一天开始,被那双隐藏在暗处、看似纯良无辜的手,悄然点燃!
她记得清清楚楚!及笄礼的繁琐仪式结束后,宾客尚未完全散尽之时,便是她——凤九歌,在前世那个看似纯良、实则包藏祸心的苏清婉,用那“无意”的提醒和看似为她着想的怂恿下——“姐姐,听说林夫人最近总是睡眠不安,精神短少,我这儿偶然得了一个宫廷里流传出来的安神养颜的蜜露花茶方子,最是温和有效不过了,姐姐何不亲自为夫人调制一盏,聊表孝心?夫人见了,定然欢喜。”——亲自跑去小厨房,假借“感念养母养育之恩,欲亲自尽孝”之名,屏退了左右,亲手调制了那盏注定会要了养母性命的“孝心”茶!然后,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被虚荣和一点点表演欲驱使的、浮于表面的“孝心”,亲手将那盏茶,捧给视她如己出、对她百般呵护、万般宠爱的养母林婉如!
而那盏她亲手奉上的、散发着甜腻诱人香气的茶里,早就被苏清婉提前做了手脚,掺入了无色无味、极难察觉的慢性毒药——“牵机引”!
从此,养母的身体便如同被无形的蛀虫侵蚀,一日不如一日,精神倦怠,食欲不振,请了多少名医圣手都诊不出具体的病症,只含糊地说是“思虑过度,心血耗损,气血两亏”。不过短短三年光景,那个曾经温柔美丽、雍容娴雅的女子,便被那阴损的毒素侵蚀得骨瘦如柴、形销骨立,最终在极度的痛苦与虚弱中,心力衰竭而死!而自己,当时竟还傻傻地相信了苏清婉那个贱人编织的鬼话,真以为那是什么“养颜圣品”,甚至还因养母后期精神不济、对自己不如以往那般事事关注而心生怨怼!
滔天的悔恨,如同最阴毒、最饥饿的蚁群,从心脏的最深处涌出,疯狂地啃噬着她的血肉与灵魂,那绵密而深刻的痛苦,比那杯穿肠毒酒带来的瞬间剧痛,更甚千倍、万倍!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灵魂在无尽悔恨的烈焰中哀嚎、蜷缩的声音。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一秒钟都不能!不能再看着这些或真诚或虚伪的笑脸,不能再沉浸在这虚假的、如同阳光下五彩泡沫般一触即碎的繁华梦境里!她必须立刻、马上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冷静下来,理清这混乱的思绪,阻止那即将发生的、无可挽回的悲剧!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父亲,母亲……”凤九歌强撑着有些发软、微微颤抖的双腿站起身,对着主位上的养父凤长渊和养母林婉如,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甚至刻意模仿了几分前世此刻应有的、那点因被全家娇纵而带来的、略带撒娇和任性的口吻,“女儿……女儿有些头晕,许是方才仪式累着了,想去后面更衣,稍作歇息。”她感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绷紧的琴弦。
林婉如立刻关切地望过来,那双总是盛满温柔与慈爱的眼眸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柔声道:“可是累着了?你这孩子,定是起得太早,又折腾了这大半日。快去后面歇歇,喝盏热热的参茶定定神,莫要强撑。”说着,还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那温暖而柔软的触感,让凤九歌鼻尖猛地一酸,一股强烈的泪意汹涌而上,几乎要当场决堤。
端坐主位、不怒自威的凤长渊亦微微颔首,目光在她略显苍白、失了血色的脸上停留一瞬,带着一贯的威严与些许不易察觉的纵容,沉声道:“去吧。让丫鬟好生伺候着。”
凤九歌低垂着眼睑,浓密卷翘的睫毛如同垂死的蝶翼,遮掩住眸中翻江倒海、几乎要溢出来的复杂情绪,不敢与那双充满了真诚关切的眼睛对视,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控制不住崩溃的情绪,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她匆匆行了一礼,几乎是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狼狈与急切,在贴身丫鬟小桃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快步离开了这喧嚣鼎沸、却让她感到无比窒息的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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