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不知何时变得急促起来,穿过林隙,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暗中啜泣。那股如附骨之疽般的冰冷视线,黏着在凤九歌的背心,仿佛一条无形的毒蛇,正吞吐着信子,衡量着从何处下口。那并非单纯的监视,其中蕴含的审视、探究,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顶尖猎食者的冷酷杀意,让凤九歌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
就在那视线似乎因她久未回头而略显松懈,稍稍贴近的瞬间——凤九歌猛地回头!动作快得如同被惊扰的狸猫,目光如电,直射向身后左后方一丛茂密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灌木!
“唰!”那视线的主人反应更是惊人,在她目光即将触及的前一刹那,便如同被惊扰的毒蛇,倏地缩回了阴影最深处,速度快得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气流扰动,以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无形的压迫感与刺骨的寒意。原地,只有那丛灌木在微风下轻轻摇曳,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但凤九歌知道,他就在那里。
暗一!
萧无痕麾下影卫统领,或者说,至少是其中最顶尖的存在之一!他就像萧无痕延伸出来的影子,无声无息,却能随时带来致命的威胁。他果然跟来了!是从她离开凤府就悄无声息地缀上了?还是在她翻窗潜入山林,身形暴露在月光下时才被发现行踪?若是前者,说明萧无痕对她的“静养”根本从未放松警惕;若是后者,则意味着她之前的行动虽看似隐秘,实则仍在对方强大的监控网络之下。
凤九歌的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擂响,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闷痛。冷汗瞬间从每一个毛孔中沁出,浸湿了内衫的背脊,紧贴在皮肤上,冰凉黏腻,被山风一吹,激起一阵细密的寒栗。她强迫自己僵硬得如同木偶般的身躯,以一种看似自然、实则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的缓慢速度,缓缓转回,面朝慈心庵的方向。
不能跑,不能慌,更不能流露出任何已经察觉监视的迹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往往只在瞬息之间转换。此刻,任何一丝不合时宜的慌乱,都会像在平静却暗藏漩涡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更大的涟漪,暴露更多的破绽,甚至可能引来立毙当场的杀身之祸。我紧紧抿住失了血色的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利用那细微的刺痛感强迫自己冷静,继续迈开脚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又像是踏在烧红的烙铁上,灼烫难忍。林间的碎石在我脚下发出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摩擦声,却在我耳中放大如雷鸣。
我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着,如同被鞭子抽打的陀螺,分析着暗一出现在此的意图,以及最致命的可能性。
是萧无痕对我突然前来慈心庵的“静养”起了疑心,故而命暗一加强监视,务必弄清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他本就派了暗一长期、甚至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今日我反常的“翻山越岭”恰好落入了对方眼中?若是后者,那他是否看到了我进入那隐秘的药庐?是否听到了我与谢云舟的部分谈话?尤其是谢云舟最后那句石破天惊的、关乎我最大秘密的“不属于此间常世的气息”?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我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沿着脊椎骨缝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瞬间冰凉。不,应该没有。我强迫自己回忆药庐周围的环境,那里草木更深,地势更隐蔽,谢云舟既然选择在那里落脚,必然有其反侦察的布置。而且,以谢云舟那敏锐到近乎妖孽的感知,若暗一近距离窥探,绝无可能毫无察觉。他既然没有点破,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说明暗一至少保持了足够的、连谢云舟都认为“安全”的距离。但无论如何,我与身份敏感、医术通神的神医谷少主私下会面之事,恐怕很难完全瞒过萧无痕了。毕竟,暗一只需要看到我进入了某个地方,并与一个陌生男子接触,就足以构成一条极具价值的情报。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萧无痕本就恨我入骨,视我为害死白月光的仇人,若再让他知晓我与神秘莫测、势力盘根错节的神医谷少主有所牵连,只会加深他的猜忌和怀疑,甚至可能促使他放弃徐徐图之的打算,采取更激烈、更直接的行动来清除我这个“隐患”。
不能坐以待毙!绝对不能!
既然监视如影随形,无法轻易摆脱,那便……主动利用这双窥探的眼睛!
萧无痕想通过暗一的眼睛看到什么?无非是一个“真实”的、剥去所有伪装的凤九歌。一个或许因“围场谢礼”那明显不合常理的举动而惶恐不安,或许因“前世记忆”的折磨而悔恨交加、心智动摇,或许因“府中阴谋”而迷茫无助、寻求寄托的深闺少女。
那我便演给他看!
演一场精心策划、真假难辨的“忏悔独角戏”!将他想窥探的,以及我想让他知道的,一并“坦诚”地、毫无保留地展露在这清冷月色之下!我要利用暗一的耳目,反向传递信息,塑造一个正在“蜕变”、充满“矛盾”与“脆弱”的凤九歌,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麻痹萧无痕,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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