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关外,萧无痕因京城噩耗而燃起的滔天怒火与凛冽杀意,仿佛凝聚成了实质的雷霆,裹挟着血与铁的气息,无视了千山万水的阻隔,悍然劈入北戎戈壁深处,重重砸在凤九歌那片因前路莫测而早已波澜暗涌的心湖之上,激起惊涛骇浪。
彼时,残阳的余晖正挣扎着将最后几缕暗淡的金红色投射在这片死寂的戈壁,却无法穿透那片横亘于洼地之外的、如同拥有生命的诡异雾墙。那雾气并非寻常的灰白,而是呈现出一种怪诞的五彩斑斓,赤、橙、绿、紫、蓝……诸色混杂,缓缓流淌、翻滚,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画笔在其中搅动,折射出梦幻迷离却又令人心悸的妖异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戈壁夜晚特有的、迅速积聚起来的刺骨寒意,混合着沙土的腥气,以及一种从雾气深处隐隐传来的、难以言喻的甜腻与腐朽交织的怪味,更添几分深入骨髓的肃杀与不祥。
凤九歌与仅存的暗一、阿木等护卫肃立在洼地边缘,如同几尊即将投入未知命运的雕像。斥候带回的关于苏清婉已率“月”组织精锐进入山谷,以及这片被北戎人称为“迷魂瘴”、踏入者十死无生的五彩雾气那邪门特性的消息,如同两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显得格外艰难,每一次吸气都仿佛扯动着紧绷的神经。
凤九歌微微蹙着远山般的黛眉,那双刚刚从失明中恢复清明不久的凤眸,此刻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前方那片缓缓翻滚、流淌,仿佛拥有独立生命的致命屏障。她试图从中找出些许规律,或是利用脑海中那枚生母遗留玉佩的模糊指引,或是依赖那沉寂多时、此刻却在她集中精神感知时传来微弱断续杂音的因果镜系统,来勘破这迷障,寻得一线生机。
就在她心神凝聚到极致,试图与那受干扰的系统建立更稳定连接的刹那——
“唔……!”
一股毫无征兆的、尖锐至极的悸痛,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毫无保留地刺穿了她的心脏!那不是肉体的创伤,而是源自灵魂链接最深处的、一场猛烈情感风暴的残酷余波!是萧无痕那边传来的,混杂着滔天震怒、焚心焦灼、以及一种近乎要毁灭一切的暴戾情绪的狂潮,蛮横地冲撞着她的感知!那感觉如此强烈,仿佛他此刻正站在尸山血海之巅,俯瞰着即将倾覆的王朝,胸中的怒火足以燃尽苍穹。
(是他!京城定然出事了!是战局有变?还是……凤家?祖母?)
这认知带着透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几乎能清晰地“听”到,远方那颗骄傲而冰冷的心脏,正如何因极致的愤怒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慌而疯狂搏动,那频率快得惊人,每一次跳动都仿佛裹挟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充满了要碾碎一切阻碍的毁灭气息。一想到凤家可能面临的危机,想到那位重生后给予她无限智慧与温暖、如同灯塔般指引她的祖母可能身处险境,凤九歌就觉得胸腔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窒息般的痛苦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一股强烈的、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京城,飞到他身边,去直面风暴、去分担那几乎要冲破他理智堤坝的怒火与……深藏其下的担忧的冲动,几乎要淹没她的理智。
“小姐?!”第一个察觉她异样的,永远是暗一。尽管他自己伤势沉重,失血过多的苍白依旧笼罩在他冷峻的脸上,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胸前伤口带来细密而持续的痛楚,但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从未有一刻离开过凤九歌的身影。见她骤然身形不稳,脸色褪得如同初雪,他几乎是本能地踏前一步,手臂抬起,指尖因急切而微微颤抖,眼看就要触碰到她的衣袖以作支撑,却在最后一瞬猛地僵住,硬生生恪守住了那道名为身份与礼节的无形壁垒。他只是用那双瞬间盈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与紧张的眼睛,死死地锁住她,声音因重伤和焦虑而愈发沙哑:“您怎么了?是旧伤未愈,还是……这雾气有古怪?”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立刻引来了周围其他护卫的警觉。阿木等人迅速围拢过来,一张张历经风霜、带着疲惫与伤痕的脸上,此刻都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与瞬间升腾起的警惕,手中兵刃不自觉握紧,目光扫视着周围诡异的雾气,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敌人从中扑出。
凤九歌强行运转体内那微薄得可怜的真气,试图压下心头翻江倒海般的悸动与那蚀骨灼心的担忧。她深深吸了一口戈壁夜晚那干燥冰冷、带着沙砾感的空气,那寒意刺得肺叶生疼,却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些。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刻意放缓了语速,以掩盖那不易察觉的微颤:“我没事。只是……突然有些心悸。”她无法向任何人解释那玄之又玄的心跳共享,只能将原因归于自身,“或许是之前消耗过大,心神尚未完全恢复。”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动作略显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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