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室之内,时间仿佛被无形之手拉扯,凝固成了万载不化的坚冰。空气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水银,压抑得让人心口发闷。每一次呼吸,都不可避免地吸入硝烟未散的刺鼻、血腥的甜腻,以及那无处不在、仿佛能渗透灵魂骨髓的奇异檀香,种种气味混合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几欲作呕的诡异氛围。火把的光芒在这有限的空间内徒劳地挣扎扭动,将本就扭曲的人影进一步放大、变形,如同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投射在粗糙冰冷的石壁上,随着火焰不安分的跳跃而摇曳不定,更添几分令人脊背发凉的阴森与诡谲。
那枚被凤九歌毅然举起的羊脂白玉佩,在这片令人绝望的昏暗中,宛如一颗意外坠入污浊泥潭却依旧不掩其华的稀世明珠,静静流淌着温润而内敛、仿佛能安定人心的柔和光泽。它不再仅仅是一件冰冷的信物,更像是一柄无形却锋利的钥匙,于千钧一发之际,悍然插入了眼前这铁桶般绝望死局最关键的锁芯,试图凭借其自身所承载的古老重量与神秘渊源,撬动那看似早已注定、不可撼动的命运齿轮!
北戎萨满那本就佝偻的身躯此刻剧烈地颤抖着,幅度之大,令人怀疑他那副苍老的骨架是否会下一秒就散落在地。他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在这极致的心灵拷问与内心煎熬中彻底崩溃。那张布满诡异彩色图腾、沟壑纵横的老脸,此刻肌肉完全不受控制地扭曲、跳动,使得那些象征着部族信仰与力量的图腾也仿佛被注入了痛苦的生命,在他干枯如树皮的皮肤下疯狂地蠕动、挣扎,呈现出一种近乎狰狞的形态。那双平日里浑浊得仿佛蒙着一层永远化不开浓雾的眼睛,此刻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地钉在那枚玉佩之上,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复杂难言的情绪——是难以置信的极致震惊,是触及遥远回忆的深切恍惚,是对于某种至高存在深入骨髓的本能忌惮,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试图拼命压制、否定,却如同跗骨之蛆般无法完全抹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敬畏与悸动!他手中那柄象征着权力与神秘的古老法杖,顶端那颗常年散发着微弱而不祥光芒的浑浊水晶,此刻其光芒紊乱到了极点,明灭闪烁,毫无规律可言,仿佛正在与那枚玉佩进行着某种无声却激烈无比的共鸣与对抗,这异象,恰如他内心天人交战、信仰面临崩塌与重建危机的外在体现!
“萨满!!” 苏清婉那已然变调的尖啸再次悍然撕裂凝滞得如同实质的空气,声音因极致的恐慌和计谋即将破产的愤怒而彻底扭曲变形,所有精心伪装的娇柔与可怜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歇斯底里的疯狂与毫不掩饰的威胁!“你聋了吗?!看着我!看着我!别忘了你是谁养的狗!忘了‘新月夫人’的手段吗?!背叛的下场,你比我更清楚!是要被万蛊噬心,痛苦哀嚎七七四十九日方死,还是被抽魂炼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给我杀了她!立刻!现在!!”
她的话语,字字句句都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辣地、精准地刺向萨满内心深处最深的、对那位“夫人”的恐惧。萨满干瘦的身体又是一震,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那双浑浊眼睛里挣扎的风暴瞬间变得更加狂暴、混乱。一边,是“新月夫人”那刻骨铭心、足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恐怖惩罚与积威;另一边,则是那枚玉佩所代表的、或许更为古老、更触及他信仰核心、甚至关乎整个朔月部未来命运的禁忌与神圣渊源!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着,干瘪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意义不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挣扎的嘶哑声响,那只抬起欲施法、凝聚着诡异力量的手,僵硬地悬在半空,如同被无数来自不同方向的、坚韧无比的无形丝线狠狠拉扯着,既无法落下指向凤九歌施行致命一击,也无法完全收回以示妥协,就那样定格在一个无比尴尬而彰显内心极度痛苦的位置。
凤九歌清晰地捕捉到了萨满那几乎要溢出眼眶的剧烈挣扎与动摇,甚至能透过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隐约感受到他灵魂正在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巨大力量疯狂撕扯、几近分裂的痛苦。她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这铁桶般绝境中,凭借智慧与信息差所能撬动的唯一缝隙!她必须趁热打铁,用更重、更触及根本的筹码,将这缝隙彻底撕开,直至使其完全崩塌!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凹室内冰冷、潮湿、带着万年尘埃霉味和血腥气的浑浊空气,强行将那因高度紧张、熊熊怒火以及过度使用系统能力而引发的阵阵虚弱与眩晕感压下,努力让如同擂鼓般狂跳的心脏趋于一种相对平稳的节奏。她的目光如两盏历经无数风雪摧残却依旧不曾熄灭的寒夜明灯,穿透眼前昏暗摇曳的光线,牢牢锁定萨满那双充满了混乱、痛苦与深刻迷茫的眼睛。她的声音不再高亢,反而奇异地沉静下来,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耳膜、直接叩问灵魂又直指问题本质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沉重万分地送入萨满耳中,敲打在他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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