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的抉择,如同两座无形却重逾千钧的巨山,轰然压在凤九歌的心头,让她纤细的脊背都不由自主地弯曲了几分,几乎喘不过气。一边是至亲性命,血浓于水;一边是天下大势,是万千刚刚宣誓效忠的旧部与百姓的期望!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娇嫩的肌肤被刺破,殷红的血珠缓缓渗出,沾染了指尖,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种被无形力量从内部撕裂的、深入骨髓的煎熬。她的眼神空洞了一瞬,仿佛透过眼前混乱的广场,再次看到了前世凤家满门抄斩时染红街口的血色,看到了祖母被她气死时那失望而悲痛的眼神……不,她不能再让任何悲剧重演,无论是祖母的,还是这天下苍生的!强烈的执念与责任感,如同两条绞索,勒得她快要窒息。她的脸色变幻不定,挣扎与痛苦清晰地写在脸上。
台下,刚刚还群情激昂、准备誓师出征的将士和旧部们,此刻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陷入了沉默和不安的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聚焦在那绯红身影与银甲染血的镇北王身上,等待着他们的决断。刚刚凝聚起来的、如同旭日初升般的磅礴气势,仿佛被这冰冷的现实瞬间冻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焦灼的气息,连风似乎也停止了流动,只有各色旗帜在凝滞的空气中发出无力的扑簌声。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越众而出。谢云舟已暂时处理完萧无痕伤口周边的紧急情况,确保毒素不会快速蔓延。他拭去指尖沾染的些许血污,清隽的脸上依旧是那副略带疏离的平静,但眼神却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沉稳与担当。他步伐从容,青衫在微风中拂动,仿佛浊世中的一株青竹,卓然而立。
“皇陵之事,交给我。”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凤九歌和萧无痕耳中,如同在汹涌的暗流中投下了一颗定心石,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药王谷传承千年,对天下奇阵、机关秘术、毒物煞气皆有涉猎与研究。我即刻带领谷中精通此道的弟子,以及一队精锐暗卫,火速前往皇陵查探。”
他看向凤九歌,目光坦然清澈,带着一种医者特有的悲悯与承诺:“老夫人于我,亦有半师之谊,多次指点迷津。我向你保证,只要老夫人尚有一线生机,谢云舟必竭尽毕生所学,将她安然带回。”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力量。这份承诺,重于千金。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银针囊袋尾端,这是他思考复杂问题时下意识的习惯动作,显示出他内心并非全无波澜,只是强大的专业素养让他保持了表面的镇定。
凤九歌猛地抬头,盈满水光与挣扎的眸子对上了谢云舟平静却坚定的目光。她深知谢云舟的能力,不仅是起死回生的医术、莫测高深的毒术,还有他作为药王谷少主所掌握的那些不为人知的、针对各种阴邪阵法的秘术底蕴。由他前去,确实比她自己这个半吊子,仅凭一腔热血贸然前往要稳妥得多,也专业得多。他是在用最实际的方式,为她分担这最大的压力,解开这个看似无解的死结。她看到谢云舟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关切,心中微暖,那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恐慌感,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心中剧烈的挣扎,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理智告诉她,这是当前局面下最优、也是唯一可行的选择。情感上,将拯救祖母的重任完全托付他人,依旧让她感到无比揪心和难以言喻的愧疚,仿佛自己是个临阵脱逃的懦夫。她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仿佛带着硝烟与铁锈的味道,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眼眶的热意,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如同被泪水洗涤过的星辰。她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那枚之前凤老夫人交给她的、触手温润、蕴含着奇异能量的“心凰玉”,郑重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放入谢云舟摊开的掌心。玉佩在她掌心还残留着一丝体温和依恋,那是祖母的体温,也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和寄托。
“云舟,”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这枚玉佩,是母亲遗物,祖母说或对皇陵机关有用,能感应血脉,破除迷障。你带上它……一切,就拜托你了!请务必……务必护祖母周全!”千言万语,最终化作这最沉重的托付。她的指尖在交出玉佩的瞬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交出去的是半条性命,是自己作为孙女应尽的责任。
谢云舟感受到玉佩上传来的淡淡暖意,以及那蕴含其中的、独特的凤凰血脉气息,还有凤九歌指尖那微不可查的、泄露了内心恐惧的颤抖。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有关切,有承诺,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将玉佩紧紧攥入掌心,那温润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力量,重重点头:“放心。”言简意赅,却掷地有声,如同立下的军令状。他感受到玉佩上那奇异的气息与自身药王谷功法的隐隐共鸣,心中对此次皇陵之行的凶险又多了几分预估,但脸上却丝毫不显,唯有眼神更加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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