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烛火微微摇曳,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跳动的火焰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无声地诉说着今夜的不平静。凤老夫人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千层浪花仍在每个人心头剧烈荡漾。
凤九歌与萧无痕紧握的双手不约而同地收紧了一瞬,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眼神中没有了方才乍然重逢的激动与狂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巨变后的沉静与决断。仿佛两柄已然饮过血、开过刃的神兵,此刻收敛了所有光华归入鞘中,却更显深沉内敛,随时能为守护彼此而再次悍然出鞘,斩灭一切威胁。
凤老夫人拄着那根陪伴她历经风雨的雕花紫檀木拐杖,步履沉稳地走进房间。拐杖末端叩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笃、笃、笃”,每一步都仿佛敲在人的心坎上,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她的目光如两口历经千年的古井,深邃得不见底,仿佛能轻易穿透皮相,直视灵魂深处隐藏的所有秘密。她没有去看地上瑟瑟发抖、几乎瘫软的仆役,也没有立刻理会惊魂未定的凤长渊和林婉如,而是径直走到凤九歌和萧无痕面前,视线首先在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中带着审视,带着探究,更带着一丝早已看透世情的了然。随后,她的目光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凤九歌那双已然褪去所有稚嫩、充满睿智与坚毅的眼眸上。
“祖母。”凤九歌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更深沉的愧疚。前世,这位睿智而疼爱她的老人,正是被她那些混账行径活活气死的,临终前那失望而痛心、却又带着不舍的眼神,至今仍是扎在她心头的毒刺,每每在夜深人静时想起,便痛彻心扉,悔恨难当。她不由自主地更紧地握住了萧无痕的手,从他温热干燥的掌心汲取着面对过往、弥补遗憾的力量。
凤老夫人微微颔首,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唯有久居上位的威严自然流露。她的目光转向萧无痕,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镇北王殿下,深夜到访,擒我府中仆役,言及提亲与关乎天下存亡之要事,如今老身再添一问——”她刻意顿了顿,目光如电,直射萧无痕面具后的双眼,“你们,知晓多少‘未来’之事?”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所有伪装与客套,直指那最不可思议、却又唯一能解释今夜种种异常的核心。
萧无痕面具后的眼眸波澜涌动,深邃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惊讶于凤老夫人的敏锐,也有对即将揭开部分真相的决然。他握着凤九歌的手又紧了几分,仿佛要从这真实而温暖的触感中汲取力量,确认眼前失而复得的人儿与逆转未来的机会并非虚幻的梦境。他迎上凤老夫人的目光,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军旅特有的铿锵:“老夫人慧眼如炬。本王与九歌……确实知晓一些……尚未发生之事。”他刻意顿了顿,感受到身旁凤长渊和林婉如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继续道,语气沉重,“正因如此,才不得不深夜冒昧前来。某些危机,已如箭在弦上,迫在眉睫,容不得半分犹豫与耽搁。”
凤长渊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与信息冲击中找回了一丝神智。他上前一步,脸色依旧难看,但语气已不似方才那般充满敌意,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困惑、担忧以及身为家主和父亲的责任感:“王爷,老夫人,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歌儿,你与王爷……”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女儿与萧无痕紧握的手上,眉头紧紧锁住,显然仍无法完全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两情相悦”。在他的印象中,女儿与这位权势滔天、煞名在外的镇北王应是水火不容、避之唯恐不及才对,何时竟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林婉也担忧地拉住凤九歌的另一只手,感受到女儿掌心的微凉,不由得握得更紧了些,仿佛生怕一松手女儿就会消失不见。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眼中满是母亲对女儿最本能的忧虑与保护欲:“歌儿,这可不是玩笑,你与王爷何时……还有那未来之事……”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的女儿,究竟背负了怎样沉重的秘密。
凤九歌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至少是部分合理、能够取信于家人、又能暂时隐瞒重生核心秘密的解释。她目光流转,扫过地上那个被萧无痕扔下、如同烂泥般的仆役时,眼神骤然变冷,那冰冷中夹杂着刻骨的恨意与前世痛彻心扉的记忆,但这一切情绪都转瞬即逝,快得让除了萧无痕和凤老夫人之外的其他人无法捕捉。
“父亲,母亲,祖母,”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与决断,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此事说来话长,牵扯甚广,但请相信女儿与王爷,绝非一时冲动,更非胡闹。”她抬手指向那仆役,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语气斩钉截铁,“此人,乃是苏清婉表姐安插在我院中的眼线,负责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并伺机而动。方才女儿准备饮下的那杯所谓‘养心茶’,内里实则被下了名为‘百日枯’的慢性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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