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扬州码头
新任“总督江南粮饷”的钦差大臣(一位以干练着称的户部右侍郎)的车驾刚刚抵达扬州,尚未入驻行辕,便见码头上人山人海,喧闹异常。
并非欢迎的人群,而是大批聚集的商贩、船主和看似普通的市民。
他们并非暴力抗法,而是纷纷跪地陈情,高举着万民伞(一种表示挽留或陈情的仪式性伞具),哭声震天。
“青天大老爷!不能再加税了!”
“漕运断绝,商路不通,小的们都快活不下去了啊!”
“求钦差大人体恤民情,奏请朝廷减免赋税!”
人群中,几个看似领头的人,眼神闪烁,言辞极具煽动性。林汝元站在远处的茶楼窗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他不用查也知道,这背后必然有沈万金等人的操纵。
他们不敢公然对抗钦差,便利用民意作为挡箭牌,营造出江南民困已极、加税必反的舆论。
那新任钦差面对如此场面,脸色铁青。他虽有尚方剑,却无法斩向这“汹涌的民意”。
强行催征,一旦激起民变,责任全在他一人。沈万金这一手,可谓毒辣。
林汝元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他必须帮助这位钦差找到突破口,否则,朝廷从江南获取钱粮的计划将彻底落空。
他转身对心腹低声吩咐:“去查,查清楚那几个带头煽动之人的底细,看看他们和沈家、和那些囤积粮食的商号,有没有关联。要快!”
……
甘肃镇,总兵府密室
数日后,甘肃总兵侯世禄在密室中接见了川陕来的秘密使者。
使者带来了陆铮的亲笔信和一份厚礼——并非金银,而是龙安府精工打造的十副上好马铠和五柄百炼腰刀,以及一份关于河西走廊商税改革的“初步构想”。
侯世禄抚摸着冰冷的马铠,看着信中陆铮对其“镇守西陲、劳苦功高”的赞誉。
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关山难越,然志同者可通途;前程莫测,然力强者可自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陆铮没有要求他做什么,只是表达了敬意,提供了实实在在的好处(精良军械和未来可能的商税利益),并暗示了合作的潜力。
这与朝廷空泛的嘉奖和杨岳严厉的协防命令形成了鲜明对比。
“陆督师……果然非常人也。”侯世禄屏退使者后,对心腹幕僚叹道,“他这是告诉我,跟着朝廷,可能一起沉船;跟着他,或许能另辟蹊径。即便不跟他,也能从他这里得到好处。”
幕僚低声道:“军门,川陕之势,已不可挡。朝廷……怕是靠不住了。我们是否……”
侯世禄抬手制止了他:“不急。北疆还未见分晓,皇太极与杨岳,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况且,陆铮与朝廷,也未必就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我们……再看看。不过,”他顿了顿,“川陕这条线,不能断。回复陆督师,礼物收下,厚谢。
关于商税之事,可再详谈。至于协防北疆……就说我军正全力弹压关西蒙古部落异动,暂难分身,请陆督师与杨老帅体谅。”
他选择了骑墙,但已经开始向川陕倾斜。陆铮的“统筹”之策,初见成效。
……
北京,紫禁城,乾清宫
深夜,咸熙帝独坐灯下,面前摊开着几份奏章。
一份是杨岳的谢恩和军情简报,提到川陕协饷已部分到位,军心稍稳,但整体形势依然严峻。
一份是新任江南粮饷钦差的密奏,详述了扬州遭遇的“民意”阻挠,进展缓慢。
还有一份,是周墨林通过隐秘渠道送来的简报,提及甘肃侯世禄与川陕使者秘密接触,以及陆铮向潼关再次增兵的消息。
每一份奏章,都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感到自己像一个坐在蛛网中心的囚徒,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震动,却无力阻止,也看不清震源究竟在何处。
陆铮的每一次动作,都看似在帮朝廷,却又都带着强烈的自我意志,不断地扩张着其影响力。
他提起朱笔,想在杨岳的奏章上批注些什么,鼓励,或者指示,但笔尖悬停良久,最终却只落下了一个“览”字。
他放下笔,吹熄了烛火,将自己埋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外面的风声,似乎更紧了。这个春天,注定无法带来温暖,只有山雨欲来的压抑,和一场似乎无法避免的巨大风暴,正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积聚着力量。
而他,大明的皇帝,却只能在这深宫之中,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
陕西,潼关
烈日照耀在雄峻的潼关城头,但比阳光更灼热的,是关内关外肃杀的气氛。
陆铮以“校阅边备,督训新军”为名,亲临潼关。关内,新增援的一万忠武军精锐与原有守军合兵一处,营寨连绵,旌旗蔽日,操练的杀伐声震天动地。
兵甲鲜明,士气高昂,与传闻中各地明军的颓靡形成鲜明对比。
陆铮身着常服,在曹变蛟等将领的陪同下,登上了潼关东门城楼,遥望中原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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