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指从文件袋边缘移开,指尖擦过座椅扶手,金属扣环在灯光下泛出冷白。他没有立即抬头,也没有调整领带夹的位置,只是将左手缓缓覆上桌面,祖母绿戒指与玻璃板接触的瞬间,发出极轻的一响。
会议室里没有人说话。
空气像被抽去了重量,沉得发闷。董事们坐在各自位置上,有人低头翻看议程单,有人盯着尚未点亮的主屏幕,更多人目光游移,刻意避开主席台方向。赵宇的名字已被从名单中删除,但他的影子仍悬在头顶——那些曾保持沉默的人,此刻正用静默丈量新秩序的底线。
陈默的目光扫过全场,视线停在周建国身上。
财务总监正襟危坐,老式钢笔横放在笔记本上方,龙井茶杯搁在桌角,热气已散尽。他察觉到注视,微微颔首,随即起身。
“我提议,”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片压抑,“由陈默先生继续担任陈氏集团董事长职务。”
话音落下,几人错愕抬头。这并非既定流程中的动议环节,也未提前列入会议日程。一名董事张了张嘴,似乎想提出程序异议,但在接触到周建国平静的眼神后,终究没有开口。
掌声响起。
起初是零星两声,像是试探节奏的敲击。接着有三四人跟着拍手,动作拘谨。再后来,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可那声音空洞而稀疏,掌心相击的频率参差不齐,仿佛不是出于认同,而是为了避免显得孤立。
陈默没有鼓掌。
他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压向遥控器按钮。
主屏幕骤然亮起。
画面是一座山间墓园,晨雾未散,石碑前摆着两束白菊,花瓣沾着露水。横幅挂在松枝之间,黑底白字写着“涅盘重生”四个大字。风掠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通过音响传入会议室,清晰得如同窗外真实吹拂。
无人说话。
一名年长董事眼眶微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婚戒。另一位曾公开支持赵宇的独立董事垂下眼睑,喉结动了一下。有人悄悄摘下了眼镜,用袖口擦拭镜片,动作缓慢而用力。
三十七秒后,画面渐暗。
灯光重新照亮会议室,一切如常,却又不再相同。
陈默站起身,左手拇指缓缓抚过戒指边缘,动作细微,却让前排几位董事同时屏住了呼吸。
“三年前,”他说,“有人问我,为什么坚持把‘涅盘’作为集团年度战略主题。”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对面墙上悬挂的企业章程上。
“我说,因为真正的重生,不是回到过去的位置,而是走出废墟之后,还能重建一座城。”
他没有提高音量,也没有使用任何修辞。话语平铺直叙,却像一把刀,剖开了所有人心里那层未曾言明的愧疚与观望。
“现在,城还在。”
他转向周建国,“账本清了吗?”
“最后一笔海外资金完成回流,追回率百分之百。”周建国答得干脆。
“审计报告提交了吗?”
“已同步至国资委备案系统。”
陈默点头,重新坐下。
他的姿态松弛却不失威仪,像一根绷紧多年的弦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张力。他不再需要证明什么,也不急于清算谁。权力在他手中,已无需宣告。
“接下来议程。”他翻开文件夹,声音恢复常态,“新任财务主管任命事项,请人事部做简要说明。”
一名女高管起身,打开投影。PPT第一页刚显示出来,陈默忽然抬手。
“等一下。”
她停下操作。
陈默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照片,轻轻推到会议桌中央。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背着双肩包站在财务部门口,工牌上写着“陈雨桐”。她正笑着和同事说话,背后墙上贴满了卡通贴纸。
“这个人,”陈默说,“在上个月发现了SPV公司异常报销链。她不是资深员工,也不是管理层,但她做了该做的事。”
他看向人事负责人:“我想让她参与新主管的初选评审团。”
会议室一片寂静。
这本是一次常规人事任命,却被突然注入了一种意味深长的信号——忠诚与警觉,比资历更重要;基层的眼睛,比高层的判断更值得信赖。
有人皱眉,有人若有所思,更多人开始重新评估这场会议的本质。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权力交接。
而是一场无声的清洗与重塑。
“我同意。”周建国第一个表态。
随后,三位元老级董事陆续点头。
人事负责人迅速修改流程单,将陈雨桐列为特邀观察员。
陈默收回照片,放入文件夹底层。
他没有解释更多,也没有看向任何曾动摇过立场的人。他知道,有些震慑不必来自雷霆手段,而在于让每个人明白:你做过什么,我都记得。
“继续吧。”他说。
PPT翻页,候选人履历逐项展示。陈默听着汇报,手指偶尔轻点桌面,对某些数据提出追问。他的问题精准、克制,不带情绪,却总能直击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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